墨客小说网 > 面具(上) > 第八十四章

第八十四章

推荐阅读:夜的命名术我的帝国无双明天下唐枭乘龙佳婿长宁帝军医妃惊世盛唐风华逆鳞银狐

一秒记住【墨客小说网 www.mksxs.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听到这里,冯部长问:“这是一个等着他去钻的圈套,接着说,你还看见了谁?”

    “李春秋。”

    在座的一干领导互相对视了一眼。

    “枪响之后,我看见他第一个从咖啡馆里跑了出来。”

    “李春秋是谁?”一个领导问。

    “是一个潜伏在市公安局的保密局特务。经过策反,他愿意为我们工作。”林翠介绍着。

    一个领导拍了拍桌子:“诈降!先假意投诚,再诱杀邱海。你们的意见呢?”

    冯部长接着那位领导的话说:“我个人建议,立即逮捕。等他到了我们面前,一切真相都会大白的。”

    林翠站在那里,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

    冯部长将她的神情看在了眼里,示意她:“你说。知无不言。”

    林翠想了想,还是说了:“要不要和老陈说一声?”

    冯部长没直接回答,他看看腕表:“先准备抓捕的事吧,天黑以后行动,布控吧。”

    道里分局技术分析室。

    许振将李春秋所答的消防答卷中,用红笔圈住的“蓄水池”那一页纸放到了显微镜下。

    显微镜下,一个个字被放大了很多倍,勾撇折挑,每一个微小的细节都纤毫毕现。

    许振趴在显微镜上,轻微地挪动着那页纸。

    门外砖地灰墙的楼道里,丁战国已经坐不住了,他站在一边,一只手无意识地来回搓着一个熄灭已经很久的烟头。

    他的面前,已是满地的烟蒂。

    冯部长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了,冯部长沉着一张脸走了进来。陈立业跟在他身后,不依不饶。

    冯部长直接坐到了沙发上,也不请他坐下,不客气地说:“没有什么不可能。事情已经很清楚了,从头到尾,你都听到了。你不相信林翠的眼睛,非要去相信一个潜伏了十年的特务?”

    “我没说信谁不信谁,我就是想问问,林翠亲眼看见李春秋扣动的扳机?”陈立业还是那副死皮赖脸的劲儿。

    “投诚者被杀,倒在地上,眼睛还没闭上,李春秋就从咖啡馆里面跑了出来,消失了。你说呢?”冯部长并没有直面回答他。

    “是,从咖啡馆跑出来。伯爵咖啡馆,对不对?”

    冯部长看着他,没说话。

    陈立业接着说:“这件事我知道。他跟我说了,他去那家咖啡馆是为了拿铝粉,做炸弹用的铝粉。先不管什么铝粉,这事我是知情的。”

    “所以他的城府才深。先给你扔一颗烟雾弹,再将计就计,很高级。不是吗?”

    “冯部长,恕我直言啊,我直言,这只是你个人的猜测,你没法说服我。”陈立业有些急了。

    听他这么说,冯部长抬了抬眼皮,脸色不太好地看着他:“你呢?你说服我了吗?”

    陈立业心知肚明,叹了口气:“能不能缓一缓?”

    “不能。”

    “什么时候抓捕?”

    “天黑以后。”

    陈立业一下子站了起来,他看了看表:“再等我一会儿,等我电话,我去找证据!”

    说完他转身小跑着冲出了屋子,冯部长的脸色看上去已经难看到了极点。

    黄昏,赵冬梅再次被郑三载到了那个小眼睛男人的住所。此刻,她像上次一样又一次被反铐在一把椅子上。

    她的上身只穿着很少的衣服,脊背和胳膊上有几道被皮带抽过的新鲜血痕。小眼睛男人站在她面前,红着眼睛,像一只狗一样看着她。

    正在这时,外屋的电话突然响了,小眼睛男人没有理会,他重新拿起了地上的鞭子。

    “丁零零——”电话铃仍旧执着地响着。

    小眼睛男人终于不耐烦地扔了手里的鞭子,往外屋走去。

    外屋,隐隐约约地传来了小眼睛男人的声音,从语气里可以听得出来,他对电话里的人很恭敬:“是。当然。没有您,我现在还在吃牢饭。我笨了半辈子,到现在不能再蠢下去了……八天,我知道只有八天,放心,交不了差,我也不见您了……”

    赵冬梅坐在椅子上,一脸麻木。

    外屋里,男人突然诚恳地说了一句日语:“どうもありがとうございます(非常感谢)。”

    这句话传了进来,飘进了赵冬梅的耳朵里,她的眼睛一下子睁大了。

    陈立业已经急不可耐地来到了伯爵咖啡馆,一脸急切地坐在白天李春秋曾坐过的位置上,问服务生:“枪响的时候,除了你,一共有六个人,五个男的、一个女的,对吧?”

    他拍了拍自己坐着的位置:“这儿坐着一个,其他人呢?”

    陈立业来回看了看,看到了正对着玻璃门的那个位置,还没等服务生介绍,他就走了过去:“我问你——”

    他指着白天彪子坐过的位置:“这儿呢?坐这儿的是个什么人?”

    服务生想了想,说:“一个男的,脸挺黑,挺瘦。”

    陈立业自己坐了下去,他看着玻璃门,想象着邱海从门外的不远处走来的情景,而他现在坐着的这个位置,正好可以看得清清楚楚。

    陈立业愣了一下,问:“那个人是什么时候进来的?你对他还有没有别的印象?”

    “来得挺晚,坐在这儿要了一杯咖啡,不怎么说话,就他一个人。”

    陈立业站在一边想象着,他想象的景象里,那个人正坐在这个位置上,喝着一杯咖啡,眼睛死死地盯着玻璃门外。

    “枪响的时候,你在干什么?那些人都是什么反应?”他接着问。

    “我没听见枪响,我就听见玻璃炸碎了,一抬头,就看见门外面躺着个人,流了很多血。客人们都乱了。”服务生心有余悸地说。

    陈立业的脸色很难看。

    服务生有些惭愧:“我这人生下来第一次见死人,吓蒙了,当时,我把自己给藏起来了。”

    很显然,那个正对着玻璃门的客人,作案嫌疑比李春秋大得多,但是仅凭这一点,并不能说服冯部长放弃抓捕行动。

    正思索着,玻璃门外的霓虹灯闪了两下,“伯爵咖啡馆”的招牌亮了。陈立业往外瞟了一眼,夕阳已经渐渐开始消退,天马上就要黑了。

    他几乎绝望了。

    无计可施,他终于还是往门口走了过去。

    就在他握住了门把手的时候,忽然,灵光一闪,他转过身来,看着咖啡厅的后门:“那个后门是开着的吗?”

    “平时是的。”

    “平时?”陈立业挑了挑眉。

    “很奇怪,每天前后门都开着,可今天出了事以后,等回过神来,才发现后门让人从外头锁住了。”

    闻言,陈立业再次陷入了想象中。他仿佛看见李春秋几步冲到了后门,使劲往外推着,门却被人从外面上了锁,没办法,李春秋只能回头,硬着头皮从前门冲了出去。

    想象完了这一切,他的脸色一下子变了:“后门是谁锁的?是不是坐在正对着玻璃门的黑脸男人?”

    没等服务生回话,陈立业赶紧冲到了柜台上的电话前,迅速拨了一个电话。话筒内阵阵忙音,电话那头已然无人接听。

    窗外,天色已经全黑了。

    陈立业一脸绝望。社会部已经开始行动了。陈立业明白,再想证明李春秋的清白,已经来不及了。

    李春秋的新家亮着灯,桌上一个托盘天平里放着一些铝粉,李春秋正在埋头忙活着,他用一把小勺给其中一个小托盘里添了一些铝粉。

    天平平衡了。

    专心致志的他,丝毫不知道自家附近的街道上,已经停了几辆吉普车。

    林翠坐在这些车辆最前面的一辆吉普车里,透过车窗,看着李春秋家亮起的灯光。

    “行动!”

    林翠一声号令,侦查员们握着手枪,有序而迅速地打开了车门,纷纷下车。

    车里,只留下了一个抱着步话机的侦查员坐在副驾驶位上。

    从另外几辆车上下来的侦查员和林翠等人遥相呼应,从两个方向无声地接近了李春秋家。

    桌前,李春秋正在埋头配置着炸药。恍然中,他好像听到了什么,侧耳听了听,见没什么动静,又继续埋头忙活起来。

    侦查员们慢慢来到了他家门口,围拢了过来。

    最靠近门口的一个侦查员握着枪,站在门框边上,准备破门。他回头看了看林翠,见林翠点头,他伸手摸向了房门。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忽然,有一只手拽住了他。他抬头一看,正是那个留在吉普车上守着步话机的侦查员。

    道里分局技术分析室,已经分析了几个小时的许振,仍旧在仔细地观察着,显微镜的下面已经被他换上了自来水处理厂的地形图。

    显微镜内,“蓄水池”三个字被夸张地放大。横、折、撇、捺和先前的答卷非常相似。

    许振慢慢离开了显微镜,他脸上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看样子,他已经有了一个肯定的答案。

    他起身走向门口,正在这时,桌上的电话铃响了起来。他转身看了看,而后接了起来。

    站在门外楼道内的丁战国,出神地看着窗外的月亮,他似乎已经等不及了,扭头就往亮着灯的技术分析室走去。

    这时候,门开了,许振从里面走了出来。

    丁战国马上迎过去:“有结果了吗?”

    许振点点头。

    “怎么样?”

    许振看着他,说:“经过比对,不是同一个人写的字。”

    “不是?”丁战国瞪大了眼睛,震惊得下巴都快掉下来了。

    “不是。尽管看起来很像,但在显微镜底下,能从细微处看出书写习惯的明显不同。”他正视着丁战国,一字一句地说,“你弄错了。”

    这一刹那,丁战国愣住了,他怎么都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一个结果,脸上的表情甚是微妙。

    丁战国回到了办公室,他绷着一张脸,独自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

    台灯昏黄的光照在他的脸上,柔和的灯光下,他的脸色看上去阴沉沉的,连带着整间办公室的氛围都阴郁了起来。

    愣了一会儿,他拉开抽屉,取出了陈彬的那份验尸报告,翻开看着。报告上,“李春秋”的落款,赫然在目。

    丁战国紧紧地盯着那三个字,陷入了沉思。

    从伯爵咖啡馆出来的陈立业,再次辗转来到了冯部长的办公室。此刻,他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一言不发。

    他的正对面,冯部长目光凛凛地直视着他。陈立业有意避过他的目光,转过头看着墙上的一幅字。

    冯部长终于忍不住了:“干吗不看着我?”

    “啊?您也不说话,我这不是不敢打扰嘛。”

    “行啊老陈,学会越级了。”

    陈立业不好意思地看着他:“我那不是被逼的嘛。”

    方才在伯爵咖啡馆,他在打不通冯部长的电话之后,没办法,只能拨通了局长的电话。

    “你想想,李春秋为什么要坐在靠近后门的地方?我要是在那儿我也会坐那儿,这是一个受过训练的人的习惯,留后路啊。他要是凶手的话,他就得坐在前门,只有在前门的地方才能一枪把邱海打死在门口。子弹的射击路线是死的呀。”陈立业急切地辩解着。

    冯部长不动声色地看着他。

    陈立业继续说:“就算他的子弹会拐弯,绕着圈子打死了邱海,那么他一定会在第一时间从后门脱身。我出去看过了,那是一条小胡同,几乎一个人没有。但是他选择了众目睽睽的前门,为什么?因为后门已经被人从外头插死了。”

    冯部长虽然没说什么,但显然已经被陈立业说服了。

    “枪响以后,第一个,也是唯一从后门跑出去的,才是开枪者。我有一个设想,他把后门插死的原因,就是为了陷害李春秋。”陈立业的身子往前探了探,“他差点儿就陷害成功了。”

    冯部长正了正身子:“你的这些理由都能说得过去,不过我保留意见。”

    陈立业被这句话噎了一下。

    “我已经向市公安局做了通报。知道吗?他们也早就怀疑上了那个法医。如果老局长不跟他们打招呼,你可能就得去看守所去找李春秋,询问他白天发生了什么事了。”

    “盯着他的人真不少呀。”陈立业幽幽地说。

    长春,保密局大楼审讯室。

    看守把门打开,向庆寿直接走了进来,一路走到金秘书的面前:“有个好消息,要不要听一下?”

    金秘书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向庆寿把手里的一份电报展开,放到他面前,让他看了看。

    一向稳重的金秘书,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慌乱的神情,他挣扎着,嘶哑着声音喊:“向庆寿!”

    向庆寿往后面躲了躲:“哎哎哎,非礼勿动。别这么沉不住气。以前那个文质彬彬的金秘书哪儿去了?一个老婆就让你慌成这样?”

    金秘书不断挣扎着:“你弄死我吧!你现在就打死我!”

    向庆寿把脸凑过去:“该给你的,我全给了。同僚一场,我再赠送最后一次情分。放心,我会让他们下手轻一点儿,一定不会像你这样的。”

    说完了,他转身就走。

    “等等!”金秘书嘶哑着喊了一句。

    向庆寿听都不听,已经走到了门口,看守给他拉开了门。

    就在他踏出大门之际,金秘书疯了一般地嘶吼着:“我说,我知道的都告诉你!向庆寿——”

    向庆寿这才停住了脚步,他没回头,站在原地等着。

    金秘书嘶哑着声音焦急地说:“从南大街往西走,骡马市场大门口有个丁字路口,路北有棵老槐树,阴面有树洞!”

    他喘着气:“我和他们不见面,交和接的情报,都在那儿了!”

    向庆寿慢慢地转过身来:“一棵老槐树。长春的树那么多,我怎么找啊?”

    金秘书的一行泪水流了出来,他已经崩溃了:“好找,旁边都是柳树,只有它不一样。”

    深夜的胡同口,赵冬梅的身影,出现在了离家不远的这条胡同的路灯下。她拖着疲惫的身子慢慢悠悠地走着。

    突然,陆杰的声音从她身后传了过来:“冬梅。”

    赵冬梅一扭头,就看见陆杰从胡同的一边走了过来,手里还拎着一小捆带鱼。

    他的眉毛上沾着冰霜,看样子已经在这儿等了好一会儿了。他抬起拎着带鱼的手:“厂里发了年货,让我帮你送过来。”

    “你留着吧。”赵冬梅似乎没有心情多说一句话。

    陆杰没说话,目光一直落在她的身上,见她步伐有些沉重地往前走了几步,突然问:“你怎么了?”

    赵冬梅懒得再回答了,她自顾自地往前走去,灯光下,她的影子斜斜地,被越拉越长。

    “你们吵架了,是吗?”陆杰几步追了上去,“这么晚你不在家里,去哪儿了?以后要是你不高兴,你就、你就告诉我,你想去哪儿,我都陪你去。”

    赵冬梅像是听不见他说话一样,继续拖着疲惫的身子往前走。

    见她这副充耳不闻的模样,陆杰有些手足无措了。他提着那一小捆带鱼,过去想递给赵冬梅,又不知道怎么给,跟着她走了几步,眼看着前面她家里的灯光越来越近,他有些着急:“冬梅,这个你带回去,我知道你心里不高兴,冬梅,我……”

    倏地,赵冬梅站住了。

    陆杰一愣,呆呆地望着她。

    赵冬梅转过身,眼睛直勾勾地瞪着他:“你知道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以后别再来了,滚吧。”

    说完她转身就走,陆杰脑袋一蒙,一着急,伸手一把握住了她左边的胳膊。赵冬梅疼得“哎呀”一声,那是一声痛入骨髓的叫声。

    “你怎么了?”陆杰一下子慌了,眼眸里满满的,都是惊慌失措和担忧。

    赵冬梅抱着胳膊,疼得脸色苍白。

    “他打你?”看到她苍白的脸色,陆杰的心都碎了。

    赵冬梅还没缓过劲儿来,陆杰的眼睛里已经湿了:“是不是他打的?”

    他越说越急,几乎嚷了起来:“就是他!我早就知道,他不是什么好人!结婚才三天就把你打成这样,他是个骗子!把你骗上床,骗完了就不稀罕你,把你当穿过的草鞋!我要去找那个姓李的!”

    “啪”,赵冬梅一扬右手,一个耳光清脆地打在了他的脸上。

    长春保密局。

    行动组长急匆匆地从走廊里一路走进向庆寿的办公室,因为太着急,他连门都忘了敲,直接走了进来。

    他把一张字条交给向庆寿:“那个树洞还在,在里面找到了这个。”

    向庆寿接过字条,展开一看,脸色瞬间变了。

    天色已晚,寒冷的夜里,陆杰在自己的单身宿舍里,独自一人喝着酒。他面前的桌子上,摆着一盘花生米和一瓶已经所剩无几的烧刀子。

    陆杰张着嘴,举起那瓶烧刀子,又喝了一大口,整张脸红扑扑的。

    他的手边,一把尖刀泛着刺眼的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