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油焖大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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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悠悠被谢佻挂了电话, 几乎把脸皱成了苦瓜, 手里的筷子捏了捏, 跟她把刚才谢佻的话给重复了一遍。
洛子衿：“……”
她突然非常、非常地后悔让程悠悠那个时候答应做这人的徒弟。
带着程悠悠到处跑也就算了, 现在好不容易趁着过生日这个由头把人喊来首都，推了一个行程就想跟程悠悠在家里过过二人世界——
好么, 现在给她卡在二十五号那天让程悠悠回去。
洛子衿的脸色顿时有些不太好看。
程悠悠看她的神情变了又变, 下意识地咬了咬唇：
“我……我二十五号晚上给你过完生日再走, 可以吗？”
弯弯的桃花眼里满是抱歉, 为难地在唇上都咬出了浅浅的印子却还不自知。
洛子衿看她那纠结的样子, 尽管心里的气堵着还没顺, 然而却不舍得再为难她。
顷刻间调整好自己的表情，恢复了平时那副不动声色的样子，不经意地开口问道：
“那你这几天都留在这里？”
程悠悠迅速点了点头, 末了又补一句：“会……打扰你吗？”
洛子衿本来就想借这个机会能跟她多待一天是一天，巴不得从此霸占她生命里的每分每秒，怎么会嫌她打扰，只矜持地一点头，轻挑了下唇：
“正好我直到二十六号都没有安排。”
程悠悠听罢，脸上总算再见到笑容。
也就是周沐晴没听到洛子衿这话, 否则肯定能被她噎死——某洛姓艺人在八月初的时候信誓旦旦告诉她这个月适合工作，等到了月底突然推掉行程, 只留了个二十六号的明星生日会活动, 现在居然还好意思说‘正好之前都没安排’？
程悠悠短短时间就把自己接下来的几天都送了出去, 却还丝毫没有掉进坑里的感觉, 反而松了一口气，感觉在下次见到谢佻之前，她需要做点心理准备，研究一下那个米切尔和他徒弟的资料，以免几天后被师父训得狗血淋头。
……
午后。
洛子衿经过早上那一餐，洗碗技能达到初级，程悠悠看了看她有模有样的动作，在厨房站了会儿觉得自己没什么发挥余地了，跟洛子衿借了笔记本电脑查资料。
过了半小时，程悠悠抱着电脑坐在沙发上，洛子衿在旁边拿着遥控器调台。
客厅的空间很大，与餐厅形成了复式的格局，稍低了两三个阶梯的高度。
四五十寸的电视旁边立着几个音箱，墙壁上方还有个可开关的投影屏幕，既能够关灯拉窗帘之后享受小型影院的感觉，又能够收看电视节目和网络频道，功能还算齐全。
洛子衿放的是一些国外的电影，只拉了一半的窗帘，让放映的屏幕不至于太亮看不清。
程悠悠起初听见耳边响起的突如其来的外语，下意识地想验证一下自己的学渣水平，从电脑屏幕上走神了一会儿之后——
好了，一句也听不懂。
她侧头看了看洛子衿，像当年与她仍是同桌的时候那样，上着上着课就会开始神游，而后偷偷地转头看一眼同桌。
比起八年前，洛子衿的脸庞已经完全长开了。
曾经她的美丽属于初开的蔷薇，带着些许将绽未绽的稚嫩在里面，是独属于那个年纪的女生才会有的感觉，仿佛还未经尘世的洗礼。
现在的她看上去也依然不显年纪，再穿上校服也毫无违和感，但眉目间被时光淬炼出的气质，掺杂在她的眉眼唇间，无形中更牵动人的心神。
室内的光线不明不暗，她脸上的皮肤却白的微微发光，更显眼瞳乌黑清亮。
线条完美的轮廓明明是独属于女生的柔和，偏偏能被她的五官组合出稍许冷冽的效果，尤其是她专注做事的时候，自然而然就与周遭隔出两个世界，仿佛遗世独立那般。
周围很安静，只有音箱里放出的让程悠悠听不懂的歌唱般的语言连串地响起，让她有些失神地想到：
真奇怪，明明她们俩的差距一直就那么大。
喜欢的东西从来都不一样，基本也没聊过什么兴趣爱好方面的话题。
连在以前的学习中，大部分时间也都是洛子衿单方面辅导她的功课，她是绝不可能跟洛子衿聊学习的。
可就是这样，却让她对这人着迷至今。
她的思绪漫无目的地随着对方发散时，视线始终专注在屏幕上的人蓦地开口问了句：
“好看吗？”
程悠悠：“！”
糟糕，盯得太久了。
如果说一开始还能算是偷看，那后来在心底感慨的时候，目光就有些肆无忌惮了，也难怪让洛子衿注意到。
她仓促地挪开视线，讷讷地回道：“……好看。”
确实挺好看的，百看不厌。
洛子衿依然没挪回目光，仿佛担心自己回看的视线太灼热，将旁边那只难得鼓起勇气盯着她看了半天的小兔子吓跑，只‘嗯’了一声，缓缓回道：
“好看就再多看几眼。”
程悠悠有些羞赧地挪回了目光，如她所说，又匆匆多看了几眼，之后才想起来正事儿，低头去看电脑页面上搜到的一些资料。
……
等到她的注意力完全放到正事上之后，洛子衿看着播放的电影，极慢地呼出一口气。
悦耳的一句句法语不断的钻进耳朵里，却无法让大脑及时作出反应，满脑子都是程悠悠。
一会儿想到她昨晚醉酒之后依然对自己小心翼翼的样子，只敢在真假难辨时才敢小声吐露出一句压在心底的秘密；一会儿又想到她平时总对自己笑逐颜开的模样，会乖乖地任自己欺负，要不是被逼的狠了，就能装成完全忘记以前发生过什么的状态。
也许洛子衿刚重逢时，会选择将程悠悠步步紧逼到墙角，强硬地将自己再次空降到对方的生活里。
她也确实那么做了。
但是知道的越多，她却越不敢乱来了。
不想让程悠悠再因为她而伤心，所以只能这样温水煮青蛙一样，一点点地让对方重新习惯自己的存在。
二十多年来只喜欢过一个人，喜欢是她，牵挂也是她，生气、吃醋……七情六欲都是她。
从高中到现在，八年的时间，她已经用了三分之一的人生来喜欢程悠悠，却没有哪一刻觉得自己在这方面的经验是如此的空白。
只因为初次喜欢的人是程悠悠，连告白都是第一次，没有参照，也没有哪本书能告诉她，怎么样能够让对方跟自己在一起之后能一直幸福。
在剧组更衣室的那一天，她道歉，因为不知道对方来找过自己，还自顾自地单方面将冷战延长了下去。
直到不经意间回头时发现，自己只要走的再远些，原地那人就会心灰意冷的离开。
在昨天的餐桌上，她隐约得知了高三毕业填报志愿的那天下午，发生的事情也许另有隐情。
她欠了清醒之后的程悠悠一句道歉，无论如何，是她将程悠悠亲手递来的信封扔进了垃圾桶，那也是她错过对方这么多年的原因。
直到现在，她好不容易重新走到那扇始终为她打开的门前时，她将手按在门上，出口竟然还是想道歉：
‘对不起，头回喜欢人，幼稚的感情都给了你，不知道怎么才能让你觉得我是最好的，怕你失望，怕你觉得——原来爱情不过如此。’
洛子衿下意识地用食指在遥控器的橡皮按键上来回蹭了蹭。
察觉到自己脑子里飘过的那些话，觉得有些好笑：
在心底嘲了自己一句，洛子衿，你也有今天。
——从未被什么东西难住过的洛学霸，现今居然被爱情狠绊了个跟头。
……
安安静静地度过了下午，程悠悠保持一个姿势久了，放下电脑，起来伸了个懒腰，扭头看到洛子衿抬手关掉电影的动作，转了转脖子，她看了眼时间：
“怎么这么快到晚饭时间了？”
洛子衿拿起手机翻了下通讯录，应了她一声，说道：“晚饭你就别忙了，我让餐厅那边的人过来做。”
总不能一日三餐都逮着程悠悠可劲儿剥-削。
程悠悠对尝新味道也很有兴趣，干脆地点了点头。
之后她忽然想起来一件事——
“我来的时候没带换洗的衣服。”
昨天来的时候也没想到要住，所以在酒店先洗了个澡，今天晚上再不换，就真的过分了。
洛子衿头也不抬的回了句：
“我衣柜里有新的。”
程悠悠：“……”
所、所以这次轮到她穿洛子衿的衣服了？
……
九点半。
晚饭结束两小时后，浴室内。
程悠悠站在水雾缭绕、被雾气熏腾的镜面前，里面模糊映着自己的模样，她抬手抹了下镜子，看到里面那个穿着白色雪纺睡裙的人。
圆圆的领子从肩胛往下，只露出半截锁骨，光线从头顶落下，在颈侧都刷出了一层浅浅的阴影，落在锁骨浅沟中，显得她的锁骨立体了些许，也更为精致。
但睡裙外面又用半透明的蕾丝裹了一层，自然而然地就让她的气质往清新可爱的方向转化——
那么问题来了，洛子衿的衣柜里会有这种画风的裙子啊？
程悠悠回忆了一下洛子衿平时穿衣的风格，顿时有点明白为什么这睡裙是新的了。
她抬手顺了顺头发，末梢打着卷的薄荷青落在肩头，调皮地弹了弹。
刚走出浴室，她想起来忘了问洛子衿客房的位置，抬手敲响了主卧的房门。
洛子衿抬眼看过去，顿时见到一位比想象中的更甜美的小可爱站在那里。
雪白的裙子疏疏拢在身上，下摆遮住了膝盖，往下却露出一截漂亮的小腿，连脚踝的形状小巧迷人：
“我今晚睡哪儿？”
程悠悠看着她，含笑的桃花眼微微睁大，顿时生出点无辜的味道来。
洛子衿的目光从她身上一扫而过，却悄无声息地将人从头到脚打量了个遍，末了抬手轻拍了下身侧床铺，薄唇轻掀，吐出短短二字：
“睡这。”
程悠悠：“……”
她跟坐在床头那人隔了些距离遥遥对视，床边小圆桌上的灯光从侧面照在洛子衿脸上，在她的眼窝、鼻侧都抹出阴影，就连根根分明的长睫毛都被那灯光剪影拉长，黑曜石一般的深邃眼瞳中，映着的一星灯火明亮出了浅笑的味道。
程悠悠笑了一下，往后退了一步，从善如流地转了个身，打算往外走：
“我去找找客房在哪儿。”
洛子衿气定神闲地看着她离开，慢吞吞地回道：
“这里没有客房。”
程悠悠：“……？？？”
你怕不是在逗我？
两三百平的复式洋房，起码五六个房间，没有客房？
但毕竟是在别人家，她又不能将那些房间一一推开求验证，只得顿了脚步，转过身无奈地看着那个睁眼说瞎话的人。
洛子衿冲自己旁边的位置稍扬了扬下巴，示意她：
这房子里能让她睡觉的位置只有这里，快点过来。
程悠悠依然有些犹豫不决，洛子衿慢慢地舒了一口气，不紧不慢地开口道：
“前两天，我看了个恐怖电影，讲的好像是——”
程悠悠三步并作两步，爬上床之后抬手去捂她的嘴巴，眼神里满是谴责：
“不、不许说！”
怎么会有人要在自己家里讲恐怖故事吓人的啊？
洛子衿满意地看到她主动上了自己的床，视线与她的目光对上，尔后抬手握住她的手臂，将程悠悠往自己的方向拉了一下——
程悠悠上半身的重心陡然被转移，不由自主地往她身上倒，下意识地想用手在床铺上撑一撑，却按在了洛子衿的身上，没敢用力，于是被人顺势接了个满怀。
洛子衿一手环住她的腰将她接住，原本拉她的手松开了，将自己身上的薄被也往她身上一盖，心满意足地轻声哄道：
“好了，不要闹了，快睡觉。”
程悠悠简直对她的脸皮厚度目瞪口呆。
然而洛子衿却浑然不觉，见她半天没反应过来，依然趴在自己身上，抬手绕了绕她的卷发，把玩着问道：
“不想睡？”
语气里带了点莫名的笑意。
没等程悠悠抬头看她，洛子衿继续道：
“不想睡的话，那我们来进行一项有利于睡眠的活动。”
程悠悠：“！”
什么？
她手忙脚乱地抬起头看着洛子衿，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四个大字，底色通红仿佛煮熟了的虾。
……
半分钟后。
程悠悠拿着洛子衿递来的手机，愣愣地把她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睡、睡前故事？”
洛子衿看着她呆愣的表情，逗道：“不然呢？”
程悠悠在脑子里疯狂地给自己倒去污粉。
她迅速摇头：“没没没，讲故事挺好的。”
洛子衿哼笑了一声，意味深长地看着程悠悠。
她怎么会不知道程悠悠想到哪里去了？
只不过想吃橙子，总得耐心一点，先把外面厚厚的橙子皮剥掉，然后才能尝到里面甜甜的汁液和果肉，对吧？
程悠悠赶紧低头看手机，辨别着上面的字，用那软甜如白兔奶糖一样的声音一字一字道：
“她们俩是在高中的时候认识的，程……”
话念到一半，她的声音没了。
然后她快速地下一段看了一遍，脸上的神情有点懵：
怎么回事？
主角是她和洛子衿？
洛子衿压着手臂，在旁边半睁着眼睛，懒洋洋的模样仿佛已经做好了入睡的准备，然而故事只等了一半没了下文，顿时掀开眼皮朝她看去。
“嗯？”她发出疑问的一声，却看到程悠悠烫手一样地把手机匆匆往她面前一放，瓮声瓮气地说：
“这不是睡前故事……”
说好的童话呢？
谁……谁特么睡前听自己和别人的同人文啊！
程悠悠脸皮涨的通红，粉红一路从脸上往下蹿，蔓延到脖子，再下面却被那衣领挡住，令人不禁好奇她衣料下挡着的每寸肌肤是不是都起了相同的反应，像颗皮薄馅多的水晶大虾饺那样，隐约透出可口的粉色。
洛子衿冷静地‘哦’了一声，淡淡道：“成年了，难道还听童话故事吗？”
程悠悠：“……”
那你都成年人了为什么还要人家睡前讲故事！
她深觉被戏耍，抓住被子捂着脸，在里面闷闷地宣布道：
“我困了！”
洛子衿抬手想去掀她的被子，发现被她攥的死紧，只能凑过去隔着被子问她：
“睡了？”
程悠悠不说话，假装自己已经睡着了。
洛子衿遗憾地舔了舔下唇，只得抬手去拉床头的灯，自己睡回枕头那边的位置，隔着被子拉了拉她，轻轻说道：
“用被子捂着脑袋睡觉容易傻，出来吧，晚安。”
程悠悠在黑暗中悄悄地拉开被子透气，重新蹭回到洛子衿身旁的另一个枕头上，软软的声音小声道：
“晚安。”
愿你一夜好梦。
……
程悠悠就这样在洛子衿家里，像是好朋友间的借宿一样，自然而然留了三天。
到二十五号的时候，她对洛子衿的生日规模有了深刻的认知——
粉丝寄给她的礼物都到了公司，新诚的工作人员筛过之后，抱着十来个箱子按响了她家的门铃，而她还在客厅里接电话，一早上不是在回信息就是在回电话。
那十来个箱子里礼物要么是名贵的类型，要么是检查过的手工礼物，还有好几箱的信件，一天一封估计能让洛子衿从今年看到后年。
程悠悠今天请了假没有直播。
从早上起来开始忙，给她做了一桌的大餐。
洛子衿耳朵里塞着耳机，手机放在另一边，正在跟盘子里的油焖大虾做奋斗，心思都在这一桌的美食上，回答的话颇有些心不在焉：
“车？那送到我哥公司去吧，他那车库够大，我没什么时间开。”
面前的黑色圆碟里，躺着已经烹饪好的大虾，因为在油锅里炸过些许，所以红彤彤的虾外壳有些酥脆，被加了番茄酱和姜蒜末的酱汁焖过以后，表面的颜色更显红艳诱人，与洒在最上面的细碎葱花相映衬，只看一眼就让人移不开目光。
勾芡之后的浓稠酱汁从上往下淋，从层层的大虾上往下流淌，让它们身上留了更足的味道，也把底下的虾浸得更入味。
洛子衿本来打算剥虾壳，但是想到汁液沾到手上还要擦的麻烦，干脆只用筷子夹起一只大虾，送到嘴边，就着壳咬了一口——
虾壳被炸的脆脆的，外皮上沾着点酸甜，咬下去之后，里面的虾肉鲜香，有独属于虾肉的微甜，鲜的让人几乎一口咬到舌头。
碗里的白米饭上留着大虾刚被夹到碗里时带上的酱汁，也带了点微甜，让人毫不怀疑只舀几勺酱汁也能消灭掉两大碗饭。
程悠悠本来还想给她做个蛋糕，但是洛子衿实在不愿她继续忙碌，毕竟晚上她就得往谢佻那边去，总不能真折腾她一天，拉着她坐下来吃饭。
但是程悠悠只来得及动几下筷子，发觉新诚的工作人员上门，去开了门之后，回来发现桌上的手机闪了，谢挑发了条短信：
“你亲爱的师父我之前好像少算了在飞机上浪费的一天，所以，恭喜我可爱的徒弟，你距离红烧又近了一步=v=”
虽然用了颜文字，但却丝毫不能减少半点话里的凶残意味。
程悠悠：“！！！”
她欲哭无泪地放下手机，坐在餐桌边的洛子衿边吃虾边问道：
“怎么了？”
问是这么问，但她已经猜到了程悠悠作出这表情的原因。
果不其然，下一秒就看到她看向自己，扶额说道：
“师父没告诉我，比赛在米国那边，所以十天的训练时间，还得扣掉一天在飞机上的时间——”
洛子衿看了看面前一桌的大餐，半晌后定了定神，从容地滑开放在旁边的手机屏幕，只跟她道：
“没关系，我让司机现在过来，你等等。”
程悠悠点了点头，去沙发那边打开自己来时带着的包，从里面拿出那个早已准备好了的礼物盒，回到餐桌边，双手递给洛子衿：
“生日快乐。”
在洛子衿抬手将那个盒子接过去之后，程悠悠想再开口说点什么，被洛子衿打住了，认真道：
“今年是我过的最好的生日。”
程悠悠愣了一下，到了唇边的那句道歉自然而然地消散了。
她瞬间明白了洛子衿话里的意思。
然后后知后觉地笑了出来。
原来有时候真的只需要对方的一个肯定，就能让她觉得，做什么都值了。
洛子衿将礼物放到旁边，对她招了招手，程悠悠俯身凑了过去，不知道她要说什么。
洛子衿抬手绕过她的后颈，深邃的黑色眼眸里只映着眼前这人的模样，程悠悠被她那好似磁石一样的目光给黏住，听见她凑的极近的一句话传入耳中：
“我可以再要一个礼物吗？”
程悠悠怔了一下，见她勾了勾唇，清冷的面容上，薄唇拉开的弧度好似料峭春寒未褪时，翠绿枝头掩映下的半开桃花。
如同受到了蛊惑，程悠悠喉中那个‘好’字还没来得及出口，先低头凑了过去。
这是她清醒时第一次主动亲上来。
洛子衿心中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慢慢闭上了眼睛。
……
二十分钟之后。
小路收到信息，高高兴兴地从旁边的那个房间走来，轻车熟路地进门之后先跟洛子衿说一句：
“祝我家洛神生日快乐！永远十八岁！”
话刚说完，她就闻到了一股香的即刻勾动了她馋虫的味道。
洛子衿神色缓和的对她点了点头，甚至唇边的丁点笑意都还未来得及退散，让小路只看一眼就知道她此刻的心情好到爆表。
就是可惜没看到橙子主播。
小路左右望了望，在心里不太满意地咂了咂嘴，感觉有点小小的遗憾。
洛子衿并没领会到她的遗憾，继续坐在那里慢条斯理地吃着自己的大餐，分神想了想今天的安排：
晚上好像还得回趟家，刚才妈妈已经给她来了个电话，告诉她今晚得回去吃个饭。
小路换好了鞋，顺着那香味从玄关处往里走，在经过餐厅的时候终于看到了餐桌上满目琳琅的海鲜大餐，顿时觉得心里的幸福指数也跟着飙升！
看一眼就知道不是洛子衿从那些餐厅酒店点来的餐！这光是摆在那里就散发着诱人色泽的菜肴，让她根本挪不动步子往前继续走。
这一定是橙子的手艺啊啊啊！
那可是‘厨神’水准的大餐啊！
她心跳加速、一脸期待的看向餐桌边唯一的享用者。
半分钟后。
洛子衿毫无所察，解决完了油焖大虾，舔了舔唇边还沾着的油，将另一盘香辣蟹端到了自己的跟前。
小路眼睁睁地看着她从蟹腿硬壳里抽出一条完好的蟹肉，辣油从蟹壳上低落，浅橙色的蟹壳上还沾着油，顺着往下滴落。
大餐散发出来的鲜香几乎把整个房子的空气都填满了，让人无处可躲，只能接受诱惑，胃里发出饥饿的一声：
‘咕——’
这番动静终于让正在吃饭的洛子衿注意到了，她转过头看着小路。
小路在心里搓了搓手：
该请我一块儿坐下了吧？以往每次洛神都会让自己一块儿坐下跟着吃的，这次肯定也不例外！我一定要先尝尝这道香辣蟹——
心里的想法才刚冒了个头，只见洛子衿拆着蟹壳的动作顿了顿，转头看着她，皱了皱眉头问道：
“你还没吃午饭？”
小路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能感受到来自洛子衿的‘皱眉关怀’！
当场感动地几乎落下泪来。
于是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脑袋，组织了一下语言，带了点害羞地说道：“就是今天早上起得晚了点，十点多才吃的早餐，所以……”
不好意思归不好意思，她的目光已经打量起了洛子衿跟前那盘香辣蟹，仿佛已经瞄好了等会儿坐下之后要吃哪一块。
洛子衿皱着的眉头始终没松开，甚至在感觉到了她觊-觎自己大餐的赤-裸-裸的目光之后，将盘子显而易见地往自己的方向再挪了挪。
——显而易见的护食动作。
小路只见她迅速冷下脸来，对自己无动于衷地‘哦’了一声，开口道：
“那你可以点外卖了。”
小路：“……”
小路：“？？？”
不是，那个关怀助理的洛子衿哪里去了？
自己吃着海鲜大餐，让她点外卖，不觉得很残忍吗！
原来刚才那个皱眉并不是关心她这个点没吃午饭，是嫌弃她想跟自己分食吗！
小路抬头擦了擦眼睛，想从今天起揉掉自己看洛子衿的五百层滤镜。
但是对偶像的滤镜擦掉了，却没能擦掉对桌上那层美食的滤镜，小路可怜兮兮地说道：
“洛神，我看桌上饭菜很多，你好像吃不完啊？”
快请我一起吃！
洛子衿看了看剩下的菜，继续剥自己的螃蟹，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就在小路下一秒能冲进厨房拿碗筷的时候，只听见洛子衿不紧不慢地回道：
“吃不完我就慢慢吃，剩下还能回来当夜宵。”
这是程悠悠做给她的生日大餐，反正不给别人吃，一口也不行，哼。
小路：“……”
好的。
你赢了。
……
下午四点三十分。
司机已经在楼下等着了，洛子衿进房间整理一下自己的形象，对外面的小路说道：
“帮我把桌上的菜放进冰箱，别偷吃啊。”
小路：“嗝~”
她摸了摸自己中午在‘只能闻不能吃’的大餐香味诱惑下，怒吃了一份全家桶的肚子，这会儿还没消化完，想偷吃也有心无力。
在心里愤怒地谴责了洛子衿一百遍之后，小路觉得今天中午发生的事情能让她迅速对爱豆洛神脱粉。
十分钟以后，洛子衿从房间里走了出来，一身银白色的收腰短裙衬得她肤白如玉，身形姣好。
白皙的脸庞毫无瑕疵，眼尾的线条被黑色眼线往外略一延伸，便将那黑白分明的眼眸神-韵描摹得更深了些。
梅子色的口红是妆容的点睛之笔，让她散发出一股独属于成熟女性才有的韵味，偏偏表情里又有些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意。
让人一眼仿佛看到了枝头成熟的杨梅，被树叶半遮半掩了大半，静静地在抬手以为能够到的距离诱惑着你，直到伸长手臂掂着脚才发现，始终是隔着点让人心痒难耐的距离。
小路刚脱出粉籍不到五秒，又拜倒在了洛子衿的颜值魅力下。
可恶！
要不是看你长得好看！
小路在心里流着泪，面上只露出点郁闷来，按照洛子衿说的，将桌上剩下的菜麻溜地归盘收拾好，放进冰箱里。
再转身想回客房的时候，看到洛子衿抬手理了理头发，左手腕上的手镯恰好反射了顶上客厅的光，耀眼的差点看不清那是什么。
小路眨了眨眼睛，发现了洛子衿的不同：
“你手上的手镯——”
白金质地的手镯比纯银的光更亮，却又不是宝石的闪烁，含着一股低调而奢华的意味，跟洛子衿的手腕线条完美匹配。
洛子衿微笑着‘嗯’了一声，问道：
“怎么样？”
小路诚实地回答：“非常符合你的气质。”
洛子衿身心愉悦地挥了挥手，大发慈悲地恩赐道：“行，今晚你夜宵可以跟我一起吃。”
小路：“……！”
等等，她突然知道这手镯是谁送的了！
……
而洛子衿的炫耀还远远没有止步。
上车的时候也非常幼稚地让司机夸了一下这手镯，直到回了家也没收住这劲头。
开饭之前，洛子衿跟家人坐在客厅里聊着天，伸手去盘子里摸了个橙子拿在手里，又不剥了吃，过了一会儿还放回去。
洛凯风看着第三次在自己面前晃过的白金手镯，揉了揉眉心，忍不住开口道：
“你手上戴着的是蒂芙尼？”
洛子衿转头看着他，脸上的表情绷了绷，故作平静地等着他的下文，但是那平静里却藏着期待。
洛凯风被她注视得有些莫名其妙，皱了皱眉头说道：
“我记得你不是喜欢戴百达翡丽的手表吗？”
洛子衿：“……”
呵，直男。
她面无表情地将橙子放在桌上，看了洛凯风一眼，眼神里带着明显的嫌弃和嘲讽。
洛凯风：“……？？？”
程悠悠被谢佻挂了电话, 几乎把脸皱成了苦瓜, 手里的筷子捏了捏, 跟她把刚才谢佻的话给重复了一遍。
洛子衿：“……”
她突然非常、非常地后悔让程悠悠那个时候答应做这人的徒弟。
带着程悠悠到处跑也就算了, 现在好不容易趁着过生日这个由头把人喊来首都，推了一个行程就想跟程悠悠在家里过过二人世界——
好么, 现在给她卡在二十五号那天让程悠悠回去。
洛子衿的脸色顿时有些不太好看。
程悠悠看她的神情变了又变, 下意识地咬了咬唇：
“我……我二十五号晚上给你过完生日再走, 可以吗？”
弯弯的桃花眼里满是抱歉, 为难地在唇上都咬出了浅浅的印子却还不自知。
洛子衿看她那纠结的样子, 尽管心里的气堵着还没顺, 然而却不舍得再为难她。
顷刻间调整好自己的表情，恢复了平时那副不动声色的样子，不经意地开口问道：
“那你这几天都留在这里？”
程悠悠迅速点了点头, 末了又补一句：“会……打扰你吗？”
洛子衿本来就想借这个机会能跟她多待一天是一天，巴不得从此霸占她生命里的每分每秒，怎么会嫌她打扰，只矜持地一点头，轻挑了下唇：
“正好我直到二十六号都没有安排。”
程悠悠听罢，脸上总算再见到笑容。
也就是周沐晴没听到洛子衿这话, 否则肯定能被她噎死——某洛姓艺人在八月初的时候信誓旦旦告诉她这个月适合工作，等到了月底突然推掉行程, 只留了个二十六号的明星生日会活动, 现在居然还好意思说‘正好之前都没安排’？
程悠悠短短时间就把自己接下来的几天都送了出去, 却还丝毫没有掉进坑里的感觉, 反而松了一口气，感觉在下次见到谢佻之前，她需要做点心理准备，研究一下那个米切尔和他徒弟的资料，以免几天后被师父训得狗血淋头。
……
午后。
洛子衿经过早上那一餐，洗碗技能达到初级，程悠悠看了看她有模有样的动作，在厨房站了会儿觉得自己没什么发挥余地了，跟洛子衿借了笔记本电脑查资料。
过了半小时，程悠悠抱着电脑坐在沙发上，洛子衿在旁边拿着遥控器调台。
客厅的空间很大，与餐厅形成了复式的格局，稍低了两三个阶梯的高度。
四五十寸的电视旁边立着几个音箱，墙壁上方还有个可开关的投影屏幕，既能够关灯拉窗帘之后享受小型影院的感觉，又能够收看电视节目和网络频道，功能还算齐全。
洛子衿放的是一些国外的电影，只拉了一半的窗帘，让放映的屏幕不至于太亮看不清。
程悠悠起初听见耳边响起的突如其来的外语，下意识地想验证一下自己的学渣水平，从电脑屏幕上走神了一会儿之后——
好了，一句也听不懂。
她侧头看了看洛子衿，像当年与她仍是同桌的时候那样，上着上着课就会开始神游，而后偷偷地转头看一眼同桌。
比起八年前，洛子衿的脸庞已经完全长开了。
曾经她的美丽属于初开的蔷薇，带着些许将绽未绽的稚嫩在里面，是独属于那个年纪的女生才会有的感觉，仿佛还未经尘世的洗礼。
现在的她看上去也依然不显年纪，再穿上校服也毫无违和感，但眉目间被时光淬炼出的气质，掺杂在她的眉眼唇间，无形中更牵动人的心神。
室内的光线不明不暗，她脸上的皮肤却白的微微发光，更显眼瞳乌黑清亮。
线条完美的轮廓明明是独属于女生的柔和，偏偏能被她的五官组合出稍许冷冽的效果，尤其是她专注做事的时候，自然而然就与周遭隔出两个世界，仿佛遗世独立那般。
周围很安静，只有音箱里放出的让程悠悠听不懂的歌唱般的语言连串地响起，让她有些失神地想到：
真奇怪，明明她们俩的差距一直就那么大。
喜欢的东西从来都不一样，基本也没聊过什么兴趣爱好方面的话题。
连在以前的学习中，大部分时间也都是洛子衿单方面辅导她的功课，她是绝不可能跟洛子衿聊学习的。
可就是这样，却让她对这人着迷至今。
她的思绪漫无目的地随着对方发散时，视线始终专注在屏幕上的人蓦地开口问了句：
“好看吗？”
程悠悠：“！”
糟糕，盯得太久了。
如果说一开始还能算是偷看，那后来在心底感慨的时候，目光就有些肆无忌惮了，也难怪让洛子衿注意到。
她仓促地挪开视线，讷讷地回道：“……好看。”
确实挺好看的，百看不厌。
洛子衿依然没挪回目光，仿佛担心自己回看的视线太灼热，将旁边那只难得鼓起勇气盯着她看了半天的小兔子吓跑，只‘嗯’了一声，缓缓回道：
“好看就再多看几眼。”
程悠悠有些羞赧地挪回了目光，如她所说，又匆匆多看了几眼，之后才想起来正事儿，低头去看电脑页面上搜到的一些资料。
……
等到她的注意力完全放到正事上之后，洛子衿看着播放的电影，极慢地呼出一口气。
悦耳的一句句法语不断的钻进耳朵里，却无法让大脑及时作出反应，满脑子都是程悠悠。
一会儿想到她昨晚醉酒之后依然对自己小心翼翼的样子，只敢在真假难辨时才敢小声吐露出一句压在心底的秘密；一会儿又想到她平时总对自己笑逐颜开的模样，会乖乖地任自己欺负，要不是被逼的狠了，就能装成完全忘记以前发生过什么的状态。
也许洛子衿刚重逢时，会选择将程悠悠步步紧逼到墙角，强硬地将自己再次空降到对方的生活里。
她也确实那么做了。
但是知道的越多，她却越不敢乱来了。
不想让程悠悠再因为她而伤心，所以只能这样温水煮青蛙一样，一点点地让对方重新习惯自己的存在。
二十多年来只喜欢过一个人，喜欢是她，牵挂也是她，生气、吃醋……七情六欲都是她。
从高中到现在，八年的时间，她已经用了三分之一的人生来喜欢程悠悠，却没有哪一刻觉得自己在这方面的经验是如此的空白。
只因为初次喜欢的人是程悠悠，连告白都是第一次，没有参照，也没有哪本书能告诉她，怎么样能够让对方跟自己在一起之后能一直幸福。
在剧组更衣室的那一天，她道歉，因为不知道对方来找过自己，还自顾自地单方面将冷战延长了下去。
直到不经意间回头时发现，自己只要走的再远些，原地那人就会心灰意冷的离开。
在昨天的餐桌上，她隐约得知了高三毕业填报志愿的那天下午，发生的事情也许另有隐情。
她欠了清醒之后的程悠悠一句道歉，无论如何，是她将程悠悠亲手递来的信封扔进了垃圾桶，那也是她错过对方这么多年的原因。
直到现在，她好不容易重新走到那扇始终为她打开的门前时，她将手按在门上，出口竟然还是想道歉：
‘对不起，头回喜欢人，幼稚的感情都给了你，不知道怎么才能让你觉得我是最好的，怕你失望，怕你觉得——原来爱情不过如此。’
洛子衿下意识地用食指在遥控器的橡皮按键上来回蹭了蹭。
察觉到自己脑子里飘过的那些话，觉得有些好笑：
在心底嘲了自己一句，洛子衿，你也有今天。
——从未被什么东西难住过的洛学霸，现今居然被爱情狠绊了个跟头。
……
安安静静地度过了下午，程悠悠保持一个姿势久了，放下电脑，起来伸了个懒腰，扭头看到洛子衿抬手关掉电影的动作，转了转脖子，她看了眼时间：
“怎么这么快到晚饭时间了？”
洛子衿拿起手机翻了下通讯录，应了她一声，说道：“晚饭你就别忙了，我让餐厅那边的人过来做。”
总不能一日三餐都逮着程悠悠可劲儿剥-削。
程悠悠对尝新味道也很有兴趣，干脆地点了点头。
之后她忽然想起来一件事——
“我来的时候没带换洗的衣服。”
昨天来的时候也没想到要住，所以在酒店先洗了个澡，今天晚上再不换，就真的过分了。
洛子衿头也不抬的回了句：
“我衣柜里有新的。”
程悠悠：“……”
所、所以这次轮到她穿洛子衿的衣服了？
……
九点半。
晚饭结束两小时后，浴室内。
程悠悠站在水雾缭绕、被雾气熏腾的镜面前，里面模糊映着自己的模样，她抬手抹了下镜子，看到里面那个穿着白色雪纺睡裙的人。
圆圆的领子从肩胛往下，只露出半截锁骨，光线从头顶落下，在颈侧都刷出了一层浅浅的阴影，落在锁骨浅沟中，显得她的锁骨立体了些许，也更为精致。
但睡裙外面又用半透明的蕾丝裹了一层，自然而然地就让她的气质往清新可爱的方向转化——
那么问题来了，洛子衿的衣柜里会有这种画风的裙子啊？
程悠悠回忆了一下洛子衿平时穿衣的风格，顿时有点明白为什么这睡裙是新的了。
她抬手顺了顺头发，末梢打着卷的薄荷青落在肩头，调皮地弹了弹。
刚走出浴室，她想起来忘了问洛子衿客房的位置，抬手敲响了主卧的房门。
洛子衿抬眼看过去，顿时见到一位比想象中的更甜美的小可爱站在那里。
雪白的裙子疏疏拢在身上，下摆遮住了膝盖，往下却露出一截漂亮的小腿，连脚踝的形状小巧迷人：
“我今晚睡哪儿？”
程悠悠看着她，含笑的桃花眼微微睁大，顿时生出点无辜的味道来。
洛子衿的目光从她身上一扫而过，却悄无声息地将人从头到脚打量了个遍，末了抬手轻拍了下身侧床铺，薄唇轻掀，吐出短短二字：
“睡这。”
程悠悠：“……”
她跟坐在床头那人隔了些距离遥遥对视，床边小圆桌上的灯光从侧面照在洛子衿脸上，在她的眼窝、鼻侧都抹出阴影，就连根根分明的长睫毛都被那灯光剪影拉长，黑曜石一般的深邃眼瞳中，映着的一星灯火明亮出了浅笑的味道。
程悠悠笑了一下，往后退了一步，从善如流地转了个身，打算往外走：
“我去找找客房在哪儿。”
洛子衿气定神闲地看着她离开，慢吞吞地回道：
“这里没有客房。”
程悠悠：“……？？？”
你怕不是在逗我？
两三百平的复式洋房，起码五六个房间，没有客房？
但毕竟是在别人家，她又不能将那些房间一一推开求验证，只得顿了脚步，转过身无奈地看着那个睁眼说瞎话的人。
洛子衿冲自己旁边的位置稍扬了扬下巴，示意她：
这房子里能让她睡觉的位置只有这里，快点过来。
程悠悠依然有些犹豫不决，洛子衿慢慢地舒了一口气，不紧不慢地开口道：
“前两天，我看了个恐怖电影，讲的好像是——”
程悠悠三步并作两步，爬上床之后抬手去捂她的嘴巴，眼神里满是谴责：
“不、不许说！”
怎么会有人要在自己家里讲恐怖故事吓人的啊？
洛子衿满意地看到她主动上了自己的床，视线与她的目光对上，尔后抬手握住她的手臂，将程悠悠往自己的方向拉了一下——
程悠悠上半身的重心陡然被转移，不由自主地往她身上倒，下意识地想用手在床铺上撑一撑，却按在了洛子衿的身上，没敢用力，于是被人顺势接了个满怀。
洛子衿一手环住她的腰将她接住，原本拉她的手松开了，将自己身上的薄被也往她身上一盖，心满意足地轻声哄道：
“好了，不要闹了，快睡觉。”
程悠悠简直对她的脸皮厚度目瞪口呆。
然而洛子衿却浑然不觉，见她半天没反应过来，依然趴在自己身上，抬手绕了绕她的卷发，把玩着问道：
“不想睡？”
语气里带了点莫名的笑意。
没等程悠悠抬头看她，洛子衿继续道：
“不想睡的话，那我们来进行一项有利于睡眠的活动。”
程悠悠：“！”
什么？
她手忙脚乱地抬起头看着洛子衿，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四个大字，底色通红仿佛煮熟了的虾。
……
半分钟后。
程悠悠拿着洛子衿递来的手机，愣愣地把她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睡、睡前故事？”
洛子衿看着她呆愣的表情，逗道：“不然呢？”
程悠悠在脑子里疯狂地给自己倒去污粉。
她迅速摇头：“没没没，讲故事挺好的。”
洛子衿哼笑了一声，意味深长地看着程悠悠。
她怎么会不知道程悠悠想到哪里去了？
只不过想吃橙子，总得耐心一点，先把外面厚厚的橙子皮剥掉，然后才能尝到里面甜甜的汁液和果肉，对吧？
程悠悠赶紧低头看手机，辨别着上面的字，用那软甜如白兔奶糖一样的声音一字一字道：
“她们俩是在高中的时候认识的，程……”
话念到一半，她的声音没了。
然后她快速地下一段看了一遍，脸上的神情有点懵：
怎么回事？
主角是她和洛子衿？
洛子衿压着手臂，在旁边半睁着眼睛，懒洋洋的模样仿佛已经做好了入睡的准备，然而故事只等了一半没了下文，顿时掀开眼皮朝她看去。
“嗯？”她发出疑问的一声，却看到程悠悠烫手一样地把手机匆匆往她面前一放，瓮声瓮气地说：
“这不是睡前故事……”
说好的童话呢？
谁……谁特么睡前听自己和别人的同人文啊！
程悠悠脸皮涨的通红，粉红一路从脸上往下蹿，蔓延到脖子，再下面却被那衣领挡住，令人不禁好奇她衣料下挡着的每寸肌肤是不是都起了相同的反应，像颗皮薄馅多的水晶大虾饺那样，隐约透出可口的粉色。
洛子衿冷静地‘哦’了一声，淡淡道：“成年了，难道还听童话故事吗？”
程悠悠：“……”
那你都成年人了为什么还要人家睡前讲故事！
她深觉被戏耍，抓住被子捂着脸，在里面闷闷地宣布道：
“我困了！”
洛子衿抬手想去掀她的被子，发现被她攥的死紧，只能凑过去隔着被子问她：
“睡了？”
程悠悠不说话，假装自己已经睡着了。
洛子衿遗憾地舔了舔下唇，只得抬手去拉床头的灯，自己睡回枕头那边的位置，隔着被子拉了拉她，轻轻说道：
“用被子捂着脑袋睡觉容易傻，出来吧，晚安。”
程悠悠在黑暗中悄悄地拉开被子透气，重新蹭回到洛子衿身旁的另一个枕头上，软软的声音小声道：
“晚安。”
愿你一夜好梦。
……
程悠悠就这样在洛子衿家里，像是好朋友间的借宿一样，自然而然留了三天。
到二十五号的时候，她对洛子衿的生日规模有了深刻的认知——
粉丝寄给她的礼物都到了公司，新诚的工作人员筛过之后，抱着十来个箱子按响了她家的门铃，而她还在客厅里接电话，一早上不是在回信息就是在回电话。
那十来个箱子里礼物要么是名贵的类型，要么是检查过的手工礼物，还有好几箱的信件，一天一封估计能让洛子衿从今年看到后年。
程悠悠今天请了假没有直播。
从早上起来开始忙，给她做了一桌的大餐。
洛子衿耳朵里塞着耳机，手机放在另一边，正在跟盘子里的油焖大虾做奋斗，心思都在这一桌的美食上，回答的话颇有些心不在焉：
“车？那送到我哥公司去吧，他那车库够大，我没什么时间开。”
面前的黑色圆碟里，躺着已经烹饪好的大虾，因为在油锅里炸过些许，所以红彤彤的虾外壳有些酥脆，被加了番茄酱和姜蒜末的酱汁焖过以后，表面的颜色更显红艳诱人，与洒在最上面的细碎葱花相映衬，只看一眼就让人移不开目光。
勾芡之后的浓稠酱汁从上往下淋，从层层的大虾上往下流淌，让它们身上留了更足的味道，也把底下的虾浸得更入味。
洛子衿本来打算剥虾壳，但是想到汁液沾到手上还要擦的麻烦，干脆只用筷子夹起一只大虾，送到嘴边，就着壳咬了一口——
虾壳被炸的脆脆的，外皮上沾着点酸甜，咬下去之后，里面的虾肉鲜香，有独属于虾肉的微甜，鲜的让人几乎一口咬到舌头。
碗里的白米饭上留着大虾刚被夹到碗里时带上的酱汁，也带了点微甜，让人毫不怀疑只舀几勺酱汁也能消灭掉两大碗饭。
程悠悠本来还想给她做个蛋糕，但是洛子衿实在不愿她继续忙碌，毕竟晚上她就得往谢佻那边去，总不能真折腾她一天，拉着她坐下来吃饭。
但是程悠悠只来得及动几下筷子，发觉新诚的工作人员上门，去开了门之后，回来发现桌上的手机闪了，谢挑发了条短信：
“你亲爱的师父我之前好像少算了在飞机上浪费的一天，所以，恭喜我可爱的徒弟，你距离红烧又近了一步=v=”
虽然用了颜文字，但却丝毫不能减少半点话里的凶残意味。
程悠悠：“！！！”
她欲哭无泪地放下手机，坐在餐桌边的洛子衿边吃虾边问道：
“怎么了？”
问是这么问，但她已经猜到了程悠悠作出这表情的原因。
果不其然，下一秒就看到她看向自己，扶额说道：
“师父没告诉我，比赛在米国那边，所以十天的训练时间，还得扣掉一天在飞机上的时间——”
洛子衿看了看面前一桌的大餐，半晌后定了定神，从容地滑开放在旁边的手机屏幕，只跟她道：
“没关系，我让司机现在过来，你等等。”
程悠悠点了点头，去沙发那边打开自己来时带着的包，从里面拿出那个早已准备好了的礼物盒，回到餐桌边，双手递给洛子衿：
“生日快乐。”
在洛子衿抬手将那个盒子接过去之后，程悠悠想再开口说点什么，被洛子衿打住了，认真道：
“今年是我过的最好的生日。”
程悠悠愣了一下，到了唇边的那句道歉自然而然地消散了。
她瞬间明白了洛子衿话里的意思。
然后后知后觉地笑了出来。
原来有时候真的只需要对方的一个肯定，就能让她觉得，做什么都值了。
洛子衿将礼物放到旁边，对她招了招手，程悠悠俯身凑了过去，不知道她要说什么。
洛子衿抬手绕过她的后颈，深邃的黑色眼眸里只映着眼前这人的模样，程悠悠被她那好似磁石一样的目光给黏住，听见她凑的极近的一句话传入耳中：
“我可以再要一个礼物吗？”
程悠悠怔了一下，见她勾了勾唇，清冷的面容上，薄唇拉开的弧度好似料峭春寒未褪时，翠绿枝头掩映下的半开桃花。
如同受到了蛊惑，程悠悠喉中那个‘好’字还没来得及出口，先低头凑了过去。
这是她清醒时第一次主动亲上来。
洛子衿心中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慢慢闭上了眼睛。
……
二十分钟之后。
小路收到信息，高高兴兴地从旁边的那个房间走来，轻车熟路地进门之后先跟洛子衿说一句：
“祝我家洛神生日快乐！永远十八岁！”
话刚说完，她就闻到了一股香的即刻勾动了她馋虫的味道。
洛子衿神色缓和的对她点了点头，甚至唇边的丁点笑意都还未来得及退散，让小路只看一眼就知道她此刻的心情好到爆表。
就是可惜没看到橙子主播。
小路左右望了望，在心里不太满意地咂了咂嘴，感觉有点小小的遗憾。
洛子衿并没领会到她的遗憾，继续坐在那里慢条斯理地吃着自己的大餐，分神想了想今天的安排：
晚上好像还得回趟家，刚才妈妈已经给她来了个电话，告诉她今晚得回去吃个饭。
小路换好了鞋，顺着那香味从玄关处往里走，在经过餐厅的时候终于看到了餐桌上满目琳琅的海鲜大餐，顿时觉得心里的幸福指数也跟着飙升！
看一眼就知道不是洛子衿从那些餐厅酒店点来的餐！这光是摆在那里就散发着诱人色泽的菜肴，让她根本挪不动步子往前继续走。
这一定是橙子的手艺啊啊啊！
那可是‘厨神’水准的大餐啊！
她心跳加速、一脸期待的看向餐桌边唯一的享用者。
半分钟后。
洛子衿毫无所察，解决完了油焖大虾，舔了舔唇边还沾着的油，将另一盘香辣蟹端到了自己的跟前。
小路眼睁睁地看着她从蟹腿硬壳里抽出一条完好的蟹肉，辣油从蟹壳上低落，浅橙色的蟹壳上还沾着油，顺着往下滴落。
大餐散发出来的鲜香几乎把整个房子的空气都填满了，让人无处可躲，只能接受诱惑，胃里发出饥饿的一声：
‘咕——’
这番动静终于让正在吃饭的洛子衿注意到了，她转过头看着小路。
小路在心里搓了搓手：
该请我一块儿坐下了吧？以往每次洛神都会让自己一块儿坐下跟着吃的，这次肯定也不例外！我一定要先尝尝这道香辣蟹——
心里的想法才刚冒了个头，只见洛子衿拆着蟹壳的动作顿了顿，转头看着她，皱了皱眉头问道：
“你还没吃午饭？”
小路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能感受到来自洛子衿的‘皱眉关怀’！
当场感动地几乎落下泪来。
于是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脑袋，组织了一下语言，带了点害羞地说道：“就是今天早上起得晚了点，十点多才吃的早餐，所以……”
不好意思归不好意思，她的目光已经打量起了洛子衿跟前那盘香辣蟹，仿佛已经瞄好了等会儿坐下之后要吃哪一块。
洛子衿皱着的眉头始终没松开，甚至在感觉到了她觊-觎自己大餐的赤-裸-裸的目光之后，将盘子显而易见地往自己的方向再挪了挪。
——显而易见的护食动作。
小路只见她迅速冷下脸来，对自己无动于衷地‘哦’了一声，开口道：
“那你可以点外卖了。”
小路：“……”
小路：“？？？”
不是，那个关怀助理的洛子衿哪里去了？
自己吃着海鲜大餐，让她点外卖，不觉得很残忍吗！
原来刚才那个皱眉并不是关心她这个点没吃午饭，是嫌弃她想跟自己分食吗！
小路抬头擦了擦眼睛，想从今天起揉掉自己看洛子衿的五百层滤镜。
但是对偶像的滤镜擦掉了，却没能擦掉对桌上那层美食的滤镜，小路可怜兮兮地说道：
“洛神，我看桌上饭菜很多，你好像吃不完啊？”
快请我一起吃！
洛子衿看了看剩下的菜，继续剥自己的螃蟹，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就在小路下一秒能冲进厨房拿碗筷的时候，只听见洛子衿不紧不慢地回道：
“吃不完我就慢慢吃，剩下还能回来当夜宵。”
这是程悠悠做给她的生日大餐，反正不给别人吃，一口也不行，哼。
小路：“……”
好的。
你赢了。
……
下午四点三十分。
司机已经在楼下等着了，洛子衿进房间整理一下自己的形象，对外面的小路说道：
“帮我把桌上的菜放进冰箱，别偷吃啊。”
小路：“嗝~”
她摸了摸自己中午在‘只能闻不能吃’的大餐香味诱惑下，怒吃了一份全家桶的肚子，这会儿还没消化完，想偷吃也有心无力。
在心里愤怒地谴责了洛子衿一百遍之后，小路觉得今天中午发生的事情能让她迅速对爱豆洛神脱粉。
十分钟以后，洛子衿从房间里走了出来，一身银白色的收腰短裙衬得她肤白如玉，身形姣好。
白皙的脸庞毫无瑕疵，眼尾的线条被黑色眼线往外略一延伸，便将那黑白分明的眼眸神-韵描摹得更深了些。
梅子色的口红是妆容的点睛之笔，让她散发出一股独属于成熟女性才有的韵味，偏偏表情里又有些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意。
让人一眼仿佛看到了枝头成熟的杨梅，被树叶半遮半掩了大半，静静地在抬手以为能够到的距离诱惑着你，直到伸长手臂掂着脚才发现，始终是隔着点让人心痒难耐的距离。
小路刚脱出粉籍不到五秒，又拜倒在了洛子衿的颜值魅力下。
可恶！
要不是看你长得好看！
小路在心里流着泪，面上只露出点郁闷来，按照洛子衿说的，将桌上剩下的菜麻溜地归盘收拾好，放进冰箱里。
再转身想回客房的时候，看到洛子衿抬手理了理头发，左手腕上的手镯恰好反射了顶上客厅的光，耀眼的差点看不清那是什么。
小路眨了眨眼睛，发现了洛子衿的不同：
“你手上的手镯——”
白金质地的手镯比纯银的光更亮，却又不是宝石的闪烁，含着一股低调而奢华的意味，跟洛子衿的手腕线条完美匹配。
洛子衿微笑着‘嗯’了一声，问道：
“怎么样？”
小路诚实地回答：“非常符合你的气质。”
洛子衿身心愉悦地挥了挥手，大发慈悲地恩赐道：“行，今晚你夜宵可以跟我一起吃。”
小路：“……！”
等等，她突然知道这手镯是谁送的了！
……
而洛子衿的炫耀还远远没有止步。
上车的时候也非常幼稚地让司机夸了一下这手镯，直到回了家也没收住这劲头。
开饭之前，洛子衿跟家人坐在客厅里聊着天，伸手去盘子里摸了个橙子拿在手里，又不剥了吃，过了一会儿还放回去。
洛凯风看着第三次在自己面前晃过的白金手镯，揉了揉眉心，忍不住开口道：
“你手上戴着的是蒂芙尼？”
洛子衿转头看着他，脸上的表情绷了绷，故作平静地等着他的下文，但是那平静里却藏着期待。
洛凯风被她注视得有些莫名其妙，皱了皱眉头说道：
“我记得你不是喜欢戴百达翡丽的手表吗？”
洛子衿：“……”
呵，直男。
她面无表情地将橙子放在桌上，看了洛凯风一眼，眼神里带着明显的嫌弃和嘲讽。
洛凯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