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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我清楚自己的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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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爱上了一个人,所以爱上了和他有关的一切。所有代表他的一切,都会让我觉得温暖幸福。

    睡了个懒觉,起床后已经九点多。

    刚吃完早饭,就接到了沈杨晖的电话,他叫起“姐姐”来已经十分顺溜。我没有询问他改变的原因,顺其自然地接受了他“让我们以后好好相处吧”的信号。

    沈杨晖和我聊了几句后,说爸爸想和我说话,把手机给了爸爸。

    我一边和爸爸聊着天,一边走到楼上,在会客区的沙发上坐了下来,正对面是那扇五米多高的落地大窗。温暖的阳光从窗户外照进来,和煦地笼罩在人身上,有一种暖洋洋的舒适感。抬眼望去是湛蓝的天、洁白的云,还有几只盘旋飞舞的黑鹰,令人心旷神怡。

    爸爸虽然刚做完手术不久,但因为心情好,精神也很好,说话声音比以前没受伤的时候还有生气,也算是因祸得福吧!平时动辄喝斥他的妻子变得温柔了;正在叛逆期、压根儿瞧不起他的儿子也对他尊重了许多。

    “爸爸,你别担心了,我会照顾好自己的,你也好好养病,早点休息……好的!我挂了,拜拜!”

    我放下手机,望着外面的蓝天白云,想起了那面从高祖爷爷手里传下来的铜镜。虽然东西没了,但换来了爸爸一家和睦,爷爷和高祖爷爷肯定不会介意,只会欣慰。

    吴居蓝提着一个深褐色的木盒从旋转楼梯上优雅地走了上来。我斜倚在沙发的扶手上,静静地欣赏着他的一举一动。宽肩窄腰,长腿翘臀,完美的人鱼线和麒麟臂,一身简单无华的白衬衣和黑色牛仔裤,却被他穿出了时尚大片的魅惑和性感。

    大概我的目光太过赤裸裸,他盯了我一眼,表情越发漠然,一言未发地坐到了我身旁。

    我瞅着他,笑眯眯地说:“现在的女人们夸赞一个男人身材好都喜欢说他有人鱼线,你知道什么叫人鱼线吗?”

    “不知道!”吴居蓝面无表情地把精美的木盒放到了我面前的茶几上。

    我怀着调戏面瘫男的恶趣味,正想仔细解释一下何谓人鱼线,吴居蓝抬眸看着我,淡淡地说:“不过,顾名思义,既然是以人鱼为标准,我相信,我肯定会让你满意的,毕竟我才是真人鱼。”

    我呆愣住了,目光下意识地看向他——微微解开的领口,肌肉匀称的胸膛,平坦紧致的小腹,线条流畅的人鱼线……

    霎时间,我心跳加速、脸发烫,有一种全身的血都冲进了脑袋里的感觉。

    吴居蓝却依旧面无表情、一本正经地看着我,似乎等着我给他解释何谓人鱼线。

    我立即移开了目光,再不敢看他一眼,更不要说调戏了。我像往常一样,开始转移话题、顾左右而言其他。

    我弯过身子,做出十分感兴趣的样子,拍拍茶几上的木盒,“给我的礼物吗?这么大,什么好东西?”

    幸好吴居蓝没有再和我纠缠他的人鱼线,一声不吭地帮我打开了木盒,里面装的竟然是那面已经被周不闻买走的铜镜。

    我惊讶地问:“你买回来的?”

    吴居蓝说:“不是。我有此打算,但还没来得及采取行动,周家两兄弟主动送回来的。”

    我说:“周不闻和周不言的父亲,周老头的两个儿子?”

    “嗯。他们希望取得我的谅解。”

    我想了想,大致明白了周不闻和周不言父亲的想法。从周不闻的态度上,能感觉到他继父对他是真好。估计两兄弟本来觉得周老头活不长了,为了顺利得到遗产,就顺着老人家去闹腾。等老人家死了,一切自然就都结束了,可没想到最后出了这么大的事。

    “你会原谅吗?”

    吴居蓝说:“让他们没有能力再作恶就行了。”

    他的意思应该就是没有财力、也没有能力再来打扰我们,我发现吴居蓝虽然久不在人世居住,但他处理事情远比我这个人类考虑得周到。我没有再多问,放心地交给他去处理。周不闻对我和江易盛心存余情,吴居蓝也没有对他赶尽杀绝,但从他别有所图地出现在我和江易盛面前时,就注定了我们绝不可能再是朋友。以后我们就是没有关系的陌生人,他的未来和我无关。

    我拿起镜子仔细看了起来,和以前一模一样,完全看不出来被打开过。

    吴居蓝说:“那张海图,我让Violet放回了镜子里,算是原物奉还。”

    我考虑了一会儿说:“我想把镜子留在这个屋子里,不带回海岛了。”倒不是提防继母再起贪心,而是,不想再把他们卷入到麻烦中。

    吴居蓝无所谓地说:“都是你的房子,你喜欢放哪就放哪。”

    我敲了敲镜子,好奇地问:“周老头说绘制那张海图的布料是传说中的鲛绡,真的吗?”

    “是人鱼做的东西,人类把它叫作鲛绡。”

    果然,周老头说的话是真的呢!我唏嘘感叹地说:“高祖爷爷竟然真的遇到了人鱼!天哪,好神奇!人家怎么想见都见不到,我们家竟然有两个人遇到了人鱼!可是,高祖爷爷从来没有告诉过太爷爷吗?为什么爷爷一点都不知道呢?一句都没有对我提过!”

    吴居蓝的表情很古怪——尴尬、窘迫、为难,踌躇着欲言又止,似乎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开口的样子。

    我十分惊讶,他这个面瘫脸竟然会有这么丰富的表情?什么事情会让他都觉得尴尬为难?

    突然间,我福至心灵,把所有事情联想到了一起——1865年,吴居蓝被人下药抓了起来,受伤后仓促地回到海里。纽约岛和海岛看上去很遥远,可都在太平洋,对人鱼而言,是没有疆界的同一片海域。更何况,吴居蓝第一次登上陆地做人就是在海岛所在的大陆,他对这片大陆有感情。

    我指着他,满面震惊地说:“是……是……你!海图是你给高祖爷爷的?”

    吴居蓝表情怪异地轻轻点了下头。

    “你……你……是高祖爷爷遇见的鱼神!”我觉得头很晕、心跳很急。

    我当然知道他寿命比人类漫长,但是,知道是一回事,亲眼见到活生生的证据是另外一回事。想到我爷爷的爷爷曾经和他交谈过,把他奉若神明,而我现在和他谈恋爱,还企图把他变成我们家的女婿,我突然觉得……我真的好彪悍、好厉害啊!

    吴居蓝肯定想到了这件事会对我产生冲击,很是不安的样子。

    我心里有点不舒服,伸出手,掐了一下他的脸颊。

    吴居蓝诧异地盯着我的手,又是一副被冒犯到的表情。

    我诚恳地检讨,看来还是我调戏得太少,他竟然还没有适应!

    我还想再掐,他抓住了我的手。我立即换了只手,非常愉快地再次冒犯了一下他的另一边脸颊,他无可奈何地再次抓住了我的另一只手。

    我笑嘻嘻地看着他,他恢复了凛然不可侵犯的面瘫脸,我心里舒服了。

    我不解地说:“高祖爷爷都把自己的神奇经历告诉了周老头的爷爷,没有道理不告诉自己的子孙啊!爷爷应该知道这些事吧!可是他怎么从来没有对我提过呢?”

    吴居蓝的目光很是深沉,慢慢地说:“大概是不想你有心理负担,希望你像正常人一样平静地生活。”

    我点点头,“也是!如果不是遇见了你,这些事还是不知道的好。对了,高祖爷爷真的救了你吗?”

    吴居蓝说:“我需要一味解毒的药,那种药只长在内陆的高山上。我因为有伤,没有办法变身。你的高祖爷爷是个很善良的人,帮我找来了那味药。”

    我笑:“难道我不善良?”

    他扫了眼我被他紧紧抓着的两只手,面无表情地保持了沉默。

    刚才看到他神情尴尬不安时,我心里不舒服,想要他恢复平常的面瘫样;这会儿他波澜不兴了,我又总想看到他的禁欲脸上出现裂痕。我这到底是什么恶趣味?

    我眼睛一眯,想把手挣脱,他知道我又要使坏,抓着没有放。

    我不怀好意地朝他笑笑,你以为我手不能动,就没辙了吗?

    我嬉笑着扑了上去,企图用嘴去咬他。吴居蓝左躲右闪,又不敢真用力怕伤到我,他叫:“小螺!小螺……”

    这个时候,你叫什么都没用,我才不会听呢!

    终于,我如愿以偿地扑倒了他。

    我压在他身上,故意做出色眯眯的恶霸样子,“美人,今天你就从了我吧……”

    “哈哈哈……”江易盛的爆笑声从楼梯上传来。

    在他的声音掩盖下,还有一声小小的偷笑。毫无疑问,一定是想笑却不敢笑的巫靓靓了。

    我僵住了,愣了三秒钟,立即翻身坐起,郁闷地瞪着吴居蓝:你的非人好听力呢?

    “我想提醒你,你不肯听。”吴居蓝面无表情地解释完,也翻身坐了起来,看向江易盛和巫靓靓。

    巫靓靓立即收敛了表情,做出一本正经的样子,顺带还给了江易盛一胳膊肘,警告他也收敛。

    江易盛忙也做出一本正经的样子,可看到我,忍不住又笑了起来。

    我沮丧地想,吴居蓝面无表情是高深莫测、不怒自威,我面无表情是拿腔作态、心虚胆怯。

    我索性破罐子破摔,原形毕露,顺手拿起一个靠垫,恶狠狠地砸了过去,“有什么好笑的?”

    江易盛笑嘻嘻地接住,做出一副低眉顺眼的小心样子,“大王息怒,小的有正事禀奏!”

    “什么事?”

    “我已经在美国玩了十一天,医院只给了我两周的假,我必须要回去了。你看你是再在纽约住一段时间,还是和我一起回去?”

    我征询地看着吴居蓝。虽然我现在也算是在纽约有了一个家,可纽约对我的全部意义就是他。

    吴居蓝说:“随你。”

    “那……我想回去了。纽约的冬天太冷了,不像海岛的冬天,风和日丽,到处都还是绿树鲜花。”

    吴居蓝说:“好,我们回去。”

    他对巫靓靓吩咐:“帮我申请签证,买机票,这次我和小螺一起乘飞机回去。”

    我一听乐开了花,吴居蓝如今是有身份证件的人了!以后我们想去哪里就能去哪里了!

    巫靓靓迟疑着说:“Regulus,您……”

    吴居蓝盯着她。

    巫靓靓勉强地笑了笑,说:“好的,我下午就去办。”

    我装作没有看见巫靓靓的异常,什么都没有问。既然吴居蓝没有告诉我,那就是我无须知道。

    吴居蓝对江易盛说:“在你走前,你能不能抽时间去一趟Violet的研究室,做一次全面的身体检查?”

    江易盛似乎想到了什么,看了一眼巫靓靓,没有说话,脸上的嬉笑表情却渐渐消失了。

    我不解地问:“检查什么?”

    吴居蓝说:“Violet的研究室有人类世界最好的脑科神经专家,还有专门研究遗传精神病的专家。江易盛的病不见得能完全根除,但也许能降低发病的概率。”

    巫靓靓说:“人类目前的医学研究并不能完全根治基因携带的疾病,但也不是束手无策。就像宫颈癌和乳腺癌,通过防疫针或提前手术,可以降低75%左右的发病概率。影星安吉莉娜·朱莉通过提前手术将自己得乳腺癌的概率从87%降低到了5%。而且我们很幸运,有Regulus在,他们……他对治疗江易盛的病会有很大帮助。”

    江易盛冷笑了两声,对巫靓靓说:“你的意思是说,我不仅要知道自己有可能会变成疯子,还要把这个变成疯子的概率精确地计算出来。我现在还可以告诉自己我也许像爷爷,但检查后,我却会知道我一定会像爸爸?”

    巫靓靓说不出话来。任何身体检查都会是两种结果——好消息、坏消息。

    江易盛冷冷地说:“不是只有你懂医学,你以为我这些年没有看过前沿的研究资料吗?请不要自以为是地插手我的私事,我和你没那么熟!”他说完,转身就向楼下走去。

    巫靓靓立即追了过去,“易盛,易盛……”

    我顾不上去安抚江易盛,压着声音,着急地问吴居蓝:“你真的有可能帮到江易盛?”

    吴居蓝说:“人鱼和人类作为进化的两个分支,走向了两条截然不同的进化道路。就像北极熊和熊猫,同一个祖先,可因为选择了不同的生活环境,北极熊现在是食肉的凶悍猛兽,熊猫却变成了食草的观赏性动物。相较人类对外在力量的倚重,人鱼的进化一直是围绕自身,人鱼对脑域的开发、对身体各个器官的了解和使用的确比人类强。我不能说一定,但有很大可能我可以帮到江易盛。”

    看来巫靓靓之前已经私下和吴居蓝详细地沟通过,确定了可行。我立即说:“我去劝江易盛接受检查!”

    “小螺,应该……”

    事关江易盛的未来,我十分着急,顾不上再听吴居蓝的分析,疾风一般冲下楼梯,想要尽快去说服江易盛。

    可是,当我冲到客厅,一个转弯,跑到过道里。正要往江易盛的卧室冲去,却猛地急刹车停住了,眼前的一幕是——

    巫靓靓双手按在墙上,身体紧贴着江易盛,把他压在墙上,正在强吻他。

    我半张着嘴,目光呆滞地看了三秒,默默转身,蹑手蹑脚地走回了客厅。

    吴居蓝站在旋转楼梯的楼梯口,倚着楼梯的扶手,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这个非人类的耳朵肯定早听到了动静,明明知道发生了什么,却不阻止我。我红着脸冲他挥了下拳头。

    吴居蓝说:“我说了‘应该不用了’。巫靓靓的劝说方法肯定比你的更有效率。”

    我回想着刚才看到的画面,双手捂着发烫的脸颊,开心地笑了起来。

    好开心!好开心!这个世界上终于有一个女孩在完全知道江易盛家的情况和江易盛的情况后,依旧选择了爱他!原来他那些年的孤单和伤心,只是因为还没有遇到最好的这个!

    我忍不住踮起脚,用力地抱住了吴居蓝,“谢谢!”谢谢你出现在我的生命中,谢谢你让巫靓靓出现在江易盛的生命中!

    我拖着吴居蓝坐到楼梯的台阶上,等着江易盛和巫靓靓。

    我拿着手机,一直替他们算时间,惊叹地说:“好长时间!”

    吴居蓝在我脑袋上敲了下,“胡思乱想什么呢?这会儿他们在说话。”

    我兴致勃勃地问:“在说什么?”

    吴居蓝瞥了我一眼,显然没兴趣回答我的问题。

    我才不相信他们会只说话,也不相信以江易盛的性格会不“反受为攻”。我嘿嘿一笑,眼珠子骨碌碌一转,把手机调到录像功能,决定去录制……

    吴居蓝拎着我的衣领,把我拽了回去,“巫靓靓是柔道九段。”

    我脑海里生动地浮现出她那天像扛沙袋一般扛起江易盛的画面,如果替换成我……

    我打了个哆嗦,立即决定还是乖乖地坐着等吧!

    又过了好一会儿,江易盛和巫靓靓一前一后走了出来,看到我和吴居蓝并排坐在楼梯上,一副“排排坐、分果果、看大戏”的样子,两人都一愣。

    江易盛说:“吴大哥,我跟你去检查身体。”

    我悄悄对巫靓靓做鬼脸、竖大拇指,故意是两个相对的大拇指,还轻轻地碰了碰。

    巫靓靓的脸唰一下就红了,我差点“嗷呜”一声叫起来。江易盛到底又做了什么,竟然让巫女王脸红了?

    江易盛扭头看了一眼巫靓靓,笑眯眯地对吴居蓝说:“吴大哥,我有很多小螺小时候的照片,你要看吗?”

    赤裸裸的威胁!我立即求助地挽住吴居蓝的胳膊。

    吴居蓝对我和颜悦色地说:“没有关系,你可以把他小时候的照片拿给巫靓靓。”他又对江易盛说:“作为报复,如果你还有小螺的什么秘密,都可以告诉我。”

    我和江易盛面面相觑。

    巫靓靓“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她朝我眨眨眼睛,“欢迎你们俩继续内斗,互相揭发!”

    四个人一起吃过中饭后,吴居蓝和江易盛去Violet的研究所检查身体,巫靓靓去公司帮吴居蓝准备旅行文件,我一个人留在了公寓里。

    我有点无聊,决定找本书来看,在阅览区的书架间慢慢地走着。

    吴居蓝的藏书很多,不亚于一个小图书馆,只是书的语言种类也很多,几乎囊括了欧洲各个国家的语言,而我唯一懂的外语就是英文,所以我能看的书并不多。

    我抽出了那本丹麦文的《Agnete and the Merman》。我们到纽约的第一个晚上,吴居蓝看着书架上的这本书说:“以前我读过的书。”

    我以为他是说看过这个故事,现在明白了,他的意思就是字面的意思——他读过这本书。扉页上有安徒生的亲笔签名,别的都看不懂,但Regulus却看懂了。

    又是一位已经化作了皑皑白骨的故人!我感慨地叹了口气,轻轻地把书又放回了书架上。

    最终,我拿了一本英文版的《安徒生童话》,靠在会客区的沙发上看了起来。

    翻开扉页,目录上的名字基本都熟悉,我选了那个人人都知道的《小美人鱼》,也就是《海的女儿》。

    一个短篇童话故事,大概情节我都知道,读起来很快。只是,这一次很多情节都别有感触。

    比如,人鱼公主变成了哑巴,不能开口讲话。故事里描述是因为她用自己的美妙声音换了两条人类的腿,我却觉得更有可能是她的变身不彻底。像吴居蓝一样,在某些情况下,发音器官依旧停留在人鱼的形态,自然就没有办法发出人类的声音。

    还有,故事里说因为人鱼公主失去了声音,不能讲话,所以她没有办法告诉王子真实的情况。王子不知道是她救了他,误以为是人类公主救了他,爱上了人类公主。可我觉得人类和人鱼都是高等智慧生物,怎么可能因为不能讲话就无法沟通?手势、文字、绘画都可以交流啊!

    而且,就算人鱼公主不能说话,只要她愿意,完全可以找一个中间人转达。她的姐姐,还有女巫,又没有失去声音,都可以去告诉王子真实的情况。与其说,人鱼公主是因为失去了声音,无法告诉王子一切,不如说是她自己选择了不把一切告诉王子。

    不过,我最不能理解的是故事的后半段。女巫给了人鱼公主一把锋利的匕首,让人鱼公主去杀掉王子,只有王子的鲜血和生命才能让人鱼公主返回大海,继续活下去。

    故事为什么会变成“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局面呢?难道一个女孩得不到男人的爱情,就必须杀了他,才能拯救自己吗?

    我正浮想联翩地推敲着这个童话故事,突然,门铃声响了。

    我立即拿着书,往楼下冲,快到门口时,才反应过来,不可能是吴居蓝,他知道开门的密码。但是,也不可能是陌生人,否则大堂的前台和开电梯的David不会让他上来。

    我打开了监视器,站在门外的居然是Violet。

    我想了想,打开了门。

    Violet微笑着问:“我能进去坐一会儿,和你聊几句吗?”

    “请进!”

    我走进厨房,询问:“咖啡还是茶?”

    “茶,不用准备奶和糖了,我和中国人一样,已经爱上了茶的苦涩。”

    “这样的话,那我请您喝工夫茶。”

    我端出整套茶具,为她冲泡了一壶中国的大红袍。

    Violet一边喝茶,一边拿起我随手搁在沙发上的《安徒生童话》。

    Violet微笑着问:“有没有觉得自己很幸运,竟然遇到了童话故事中的人鱼?”

    我说:“我是很幸运,不过不是因为遇见了童话故事中的人鱼,而是因为遇见了吴居蓝。”

    Violet说:“请不要觉得我今天来意不善,我对Regulus绝对忠心。”

    我喝着茶,未置可否。她刻意挑吴居蓝不在的时间来见我,肯定不仅仅是为了和我喝茶聊天气。

    Violet沉吟了一瞬,说:“Regulus应该告诉过你,他上一次来纽约时,发生了一件很不愉快的事。”

    “说过。”

    “Regulus品性高贵,肯定没有告诉你是谁出卖伤害了他。”

    “没有。他只是说一个好朋友请求他在战场上保护她的情人,他为了救那个男人,不小心暴露了身份,没想到战争刚结束,那个男人就设计陷害了他。”

    “好朋友?竟然仍然认为是好朋友……”Violet喃喃重复了好几遍,对我说:“那个出卖了Regulus,给他下药,联合外人把他抓起来的人是我的太爷爷。”

    我放下茶杯,惊疑地看着Violet。

    “那个请求Regulus保护她的情人,后来又带着人放火烧了Barnum Museum剧院,冒死把Regulus救出来的人是我的太奶奶。那场大火不仅烧毁了一座大剧院,还烧死了十几个人,其中一个就是我的太爷爷。”

    Violet苦涩地笑了笑,“从某个角度来说,我的太奶奶亲手杀死了太爷爷,那场大火之后,奶奶说太奶奶一生再没有笑过。当然,不仅仅是因为太爷爷,更因为她觉得愧对Regulus。如果太奶奶能亲耳听到Regulus依旧认定她是朋友,没有介意那件严重伤害到他的事,她一定会非常开心。”

    Violet把《安徒生童话》放到我面前,“既然你已经见到了真正的人鱼,请允许我向你介绍侍奉人鱼的女巫。我的太奶奶、奶奶都是追随侍奉Regulus的女巫,我也是!”Violet对我优雅地弯腰行礼。

    “什么?女巫?”我神经再坚强,也被吓了一跳。

    Violet笑着说:“很奇怪吗?每个人鱼故事里都有我们女巫的存在啊,虽然常常扮演着邪恶的角色!”

    我讷讷地说:“只是没有想到……女巫也是真实存在的。”

    Violet说:“在欧洲历史中,女巫是不可缺少的重要篇章,我们当然是真实存在的了。你对女巫的了解是什么?”

    我不好意思地说:“我对欧洲历史没什么了解,只是在好莱坞的电影里看过女巫。穿着黑衣服,戴着尖帽子,骑着大扫帚,可以在天上飞来飞去。”

    Violet笑着说:“这个世界充满了无穷的可能性,但我的家族和我认识的女巫都没有能力骑一把扫帚就可以在天上飞,虽然这的确很环保,值得提倡!”

    我禁不住笑了笑。

    Violet说:“我们家族和人鱼的结缘要上溯到十五世纪罗马教廷对女巫的捕杀。最早导致猎杀女巫的原因并不是因为你说的那种‘特殊能力’,而是因为当时有这么一群女人,她们识字、研究人体和动植物、会配制药物帮人疗伤救命,并以此为生。但是,她们的存在危及罗马教廷的信仰推广。1484年,两位教士亨利希和耶科布写了《女巫之槌》,在罗马教皇英纳森八世的支持下发动了‘女巫审判’,对女巫进行追捕和猎杀。几百年间,几十万女性,有的研究数据说是上百万,死于猎杀女巫的酷刑下。我的祖先非常幸运,她们遇见了人鱼,在人鱼的帮助下,平安地度过了那段黑暗恐怖的日子。”

    Violet说:“现在提起‘猎杀女巫’,听的人没有什么感觉,只觉得是个很遥远的名词,可只有身处其间的人才会明白在罗马教廷的支持下,这个法案的影响力有多么深远和多么恐怖。你猜猜最后一起审判女巫的案子发生在什么时候。”

    我想了想说:“一八几几年?”

    Violet摇摇头,“1944年,女巫海伦·邓肯被英国政府逮捕。”

    我吃惊地说:“1944年?”

    Violet微笑着说:“你看!对女巫的迫害,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遥远。1735年英国通过了《巫术法案》,直到1951年才被丘吉尔废除。你可以想象从1484年到19世纪末,我的祖先们的生活是多么艰难。从十五世纪,我们和人鱼缔结盟约开始,我们就追随侍奉人鱼族,不仅仅是因为他们救了我们,也不仅仅是因为女巫和人鱼一样被人类视作异类,还因为人鱼一直帮助我们继续做自己喜欢做的事——研究我们的‘邪恶巫术’,人体的秘密,每个植物、每个动物的秘密。从过去到现在,女巫都渴望了解这具肉体里藏着的秘密,想要更健康的体魄,更年轻的容颜,更长寿的生命……以前被视作异端,只有人鱼认可我们的执着,但现在……我们被叫作科学家。”

    Violet自嘲地笑了笑,说:“现在,每个女人比过去的女巫更疯狂地追求容颜的年轻美丽!羊胎素、人胎素、玻尿酸、肉毒素……各种神奇的巫术都被看作了合理的存在,即使那些研究通灵的女巫也只是在研究‘超自然现象’。我的祖先一直在幻想这一天的到来,没有人鱼的帮助和资助,我们坚持不到今天。”

    Violet凝视着我,非常诚恳地说:“我们欠了人鱼很多很多,我们家作为Regulus一族的追随者,更是欠了他很多很多。请你相信,我对Regulus的爱与忠诚绝对不会比你少。”

    我丝毫不怀疑她对吴居蓝的忠诚,但是,就如同婆婆肯定都深爱自己的儿子,可对儿媳妇嘛……我说:“您今天来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Violet端起一杯茶,安静地喝完后,说:“安徒生从他的角度讲述了《小美人鱼》的故事,你想不想听一下从女巫的角度讲述的《小美人鱼》故事?”

    我一直知道好奇心害死猫的道理,谨慎地说:“如果和吴居蓝有关,我才会想知道。”

    Violet说:“人鱼和我们人类的进化方向不同,人类更倚重科技这些外力,人鱼的进化却一直是围绕自身。每个人鱼的体内都有一颗珍贵的灵魂之珠,人鱼的灵珠和他们的精神力息息相关。”

    我问:“什么叫精神力?”

    Violet说:“很难用我们人类的名词去精确定义,简单地说就是不像强壮的拳头、锋利的牙齿这些眼睛能直接看到的肉体力量。比如,人鱼的歌声就是他们精神力的一种外在表现形式。还有,人鱼和海洋生物之间的神秘沟通方式,人鱼像海豚一样的回声定位,这些看不见、摸不着的力量,都算作人鱼的精神力吧!”

    我点点头,表示大概明白了。

    Violet说:“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人类王子去大海游历,一条从来没有去过陆地、也从来没有见过人类的小人鱼好奇地跟随着王子的船,一直偷看他们。很不幸,王子的船遇到了暴风雨,掉进了海里。小人鱼想救他,可惜她自己还不够强大,暴风雨又实在太大,王子还是被淹死了。小人鱼很内疚,舍不得王子就这么死去,一时冲动,将自己的灵魂之珠给了人类王子。有了人鱼灵珠的力量,王子死而复生……”

    我忍不住打断了Violet的讲述,好奇地问:“难道周老头说的起死回生术真的存在?”

    Violet解释说:“所谓的起死回生只是一种相对而言的概念,一种对我们还不了解的技术的敬畏称呼。比如,我们现在切开大脑、移植内脏,已经很寻常,可如果让古人看到,肯定会震惊地说是起死回生的秘术。人鱼只是可以通过自己的灵珠救活溺水而亡的人,而且时间有严格的限制,对人类别的绝症并没有办法。”

    我点头,“明白了!”

    Violet继续讲述:“本来,这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用自己珍贵的灵珠去救人类的人鱼,小人鱼不是第一个,肯定也不是最后一个。反正人鱼的寿命远比人类漫长,她只需耐心等候,等到人类王子死了,把灵珠拿回来就好了。小人鱼救活了王子后,决定把王子送到陆地上,为了确保王子获救,小人鱼把他送到了一个有人类居住的地方。当她躲在礁石后,看到昏迷在岸边的王子被人救走后,她放下心来,打算返回深海,没有想到却被人类的渔船发现了。因为海上的风暴和救王子,小人鱼已经非常疲惫,在逃离人类捕捉的过程中,小人鱼受了重伤。她必须拿回自己的灵珠,否则她就会死去。但是,王子一旦失去了灵珠,就会死去。”

    我听得整颗心都吊了起来,明明知道故事的结局,依旧紧张地问:“小人鱼去找王子拿回自己的灵珠了吗?”

    Violet说:“人鱼虽然是力量强大的种族,却喜好和平,从来不随意杀戮。人鱼灵珠的转让原则也不是杀戮,而是心甘情愿。如同人鱼要心甘情愿让出灵珠去救王子一样,王子也必须心甘情愿放弃灵珠,人鱼才能拿回自己的灵珠。可是有谁会轻易放弃自己的生命呢?小人鱼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好求助于追随自己家族的女巫。女巫是人类,很了解人类天性中的自私自利,想让一个人类为小人鱼舍弃生命,绝无可能,唯一的可能就是让他爱上小人鱼。我奶奶说过‘爱情是这世界上最神奇的巫术,它能让自私者无私、怯懦者勇敢、贪婪者善良、狡猾者愚钝’。小人鱼在女巫的帮助下,上了陆地,来到了王子的身边,但是,王子已经爱上了那个把他从海岸边救回并悉心照料他的人类少女。不管小人鱼是多么美貌聪慧,多么努力地想引起王子的注意,王子自始至终都没有爱上她,而是一直爱着那个心地善良的人类少女。无可奈何下,女巫准备了锋利的匕首,想要帮小人鱼强行拿回灵珠。但是,小人鱼已经深深地爱上了品性正直、对爱情忠贞的王子。不管女巫和姐姐们如何哀求,她还是心甘情愿地再次放弃了灵珠,化成泡沫死去,用自己的漫长生命换了人类王子短暂的一世欢愉,甚至他都完全不知道小人鱼为他所付出的一切。”

    Violet低下头,用纸巾轻轻地擦去了滑下的泪珠。

    Violet的眼泪让我心里惊涛骇浪,恨不得自己只是置身于噩梦中,只要醒过来,就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我努力告诉自己只是一个故事,一个很遥远的故事而已……但是,我比谁都清楚,Violet怎么可能特意跑来,只是单纯地给我讲一个故事,还讲得自己潸然泪下?

    Violet抬起了头,目光犀利地盯着我,就好像锋利的匕首,抵着我的命脉,不允许我有任何退路。

    我声音颤抖地问:“如果人类有了……人鱼的灵珠,她的身体会……会……有什么征状?”

    “表面上不会有任何异常变化,医院里的检测仪器也完全检测不出来。她不可能长出鱼尾,不可能突然就能在水里来去自如,也不可能寿命变长。但是,她的身体会变得比以往更好,几乎不会生病,就算生了病也康复得比别人快。”

    我喃喃说:“原来……竟然是这样啊!”

    Violet说:“Regulus……”

    我站了起来,努力克制着内心的震惊和恐惧,对她说:“请你离开!”

    Violet急切地说:“小螺,让我把话说完,我必须要告诉你……”

    我指着门,厉声说:“我和吴居蓝之间的事,轮不到你来必须告诉我!有什么话,你让吴居蓝来亲口告诉我!”

    “小螺,Regulus……”

    我一下子情绪失了控,捂着耳朵尖叫起来,“我让你离开!离开!马上离开……”

    Violet急急忙忙地朝门口走去,“好的,我离开,我立即离开!”她站在门口,高声说:“小螺,我知道你需要一点时间来接受我说的一切,我会等你的决定。”

    门重重地关上了,屋子里只剩下我一个人。

    我依旧捂着耳朵,一动不动地站着。但是,有些事情不是不去听,就可以当作它不存在的。

    隔着朦胧的泪光看出去,四周依旧是熟悉的一切,可是,原本的一屋温暖已经变成了刺骨寒凉,无边无际的黑暗从四面八方汹涌而来,将我从头到脚淹没,让我连喘息都觉得艰难。

    我惊慌失措、什么都没带地逃出了屋子,隐隐约约听到前台和我说话,我充耳不闻,径直走出了大厦。

    我没有分辨方向,随意地走着,反正也没有能去的地方,只是想远离一下吴居蓝。

    冷风吹到身上,带来刺骨的凉意。

    我觉得我应该静下心来,好好地思索一下,但是,身体内的每一寸地方都充斥着惊恐和愤怒,让我的大脑一片混沌苍凉,不知道能想什么,也不知道能做什么,只能不停地走着。

    走着走着,我的眼前出现了一个蓝色的湖泊,不知不觉中我就停下了脚步。

    虽然我也算是个在海边长大的孩子,可我对水的感情并没有比其他人类更深厚,直到我爱上了吴居蓝——来自海洋深处的人鱼,我才真正爱上了水。

    任何时候,看到蓝色的水面,我都会情不自禁地微笑。吴居蓝的谐音是吾居蓝,我爱的人居住在蓝色的水里呢!

    因为爱上了一个人,所以爱上了和他有关的一切。所有代表他的一切,都会让我觉得温暖幸福。

    但是,现在我看着湖面,却没有了温暖幸福的感觉。

    因为,我会忍不住地去想那些吴居蓝给我的温暖和幸福,究竟是因为我,还是因为我身体内的人鱼灵珠?

    我站在湖边,静静地凝视着湖面,回想着遇见吴居蓝后所发生的一切。

    那个悲伤的清晨,我拉开了门,他倒在了我家的院子里。

    赤裸的双脚上伤痕累累,他应该走了很多的路,才艰难地找到了我。一百多年过去了,人类社会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语言、文字、交通工具、通信方式……全部都变了,他肯定没有想到自己会那么狼狈地出现在我面前。

    吴居蓝并不是没有接触过人类社会、不解人情世故的人鱼,他肯定明白那么落魄狼狈的他让我喜欢上几乎绝不可能,但是“绝不可能的可能”竟然发生了……

    我双手交叉,贴放在了胸前。

    难以想象,这个身体内竟然有属于吴居蓝的东西。

    当年,高祖爷爷帮助了吴居蓝,吴居蓝应该慷慨地允诺了满足高祖爷爷的一个愿望。对海上的渔民而言,最害怕的就是淹死在大海里,吴居蓝用能“起死回生”的灵珠作为报答,让高祖爷爷不再畏惧下海。但做了一辈子渔民的高祖爷爷和曾祖爷爷都没有用到,爷爷也没有用到,我却在七岁那年意外溺水。

    原来,我经常做到的噩梦是真的,我真的曾经死亡过,只不过,爷爷用吴居蓝馈赠的灵珠救活了我。

    原来,茫茫人海中,吴居蓝和我的相遇,并不是毫无因由。他是特意寻我而来,为了取回他的灵魂之珠。

    难怪刚见到他时,我总会被他的一个眼神就吓得心惊胆战,不是我胆子太小,而是我动物的本能,感觉到了他对我的杀意。

    他那骄傲淡漠的性子,估计一想到居然要委曲求全地想办法让我心甘情愿地爱上他,就很郁闷、很不耐烦吧!肯定恨不得一掌劈了我,直接把属于他的东西拿回去。反正有恩于他的是我的高祖爷爷,他已经用“借出灵珠一百多年”的实际行动报答了。

    可惜,事情超出了他的预料,他昏倒在了我的脚边,我对他有了“滴水之恩”,他只能在“一掌劈死我”还是“让我心甘情愿归还”之间纠结……

    我忍不住微微地笑了起来,真可恶!本来是他有求于我,我可以享受一下美男的引诱和追求的,但是,他竟然完全无视规则,硬生生地把一切变成了我想尽办法去讨好他、追求他!

    我心甘情愿地爱上了他,他不但不张开双臂热烈欢迎,还一次又一次冷酷地推开了我!真是可恶啊!

    渐渐地,刚刚发现一切的惊恐和愤怒平静了,只剩下绵绵不绝的悲伤缠绕在心头,随着心脏的每一次跳动,尖锐地痛着。

    我冲着蓝色的湖面笑了笑,轻声说:“本来应该惩罚一下他的欺骗,玩一下失踪,让他好好着急一下,可是……我舍不得让他着急担忧呢!”

    不管他是因为什么才对我好,我爱他却是不可改变的事实。我可以不清楚他的心意,但我不可以不清楚自己的心意。

    我转过身,朝着公寓的方向,脚步坚定地走了回去。

    经过一段僻静的林荫小道时,一声呼唤突然传来:“沈螺!”

    我停住脚步,回过头,看到了Violet。

    Violet快步走到我面前,目光炯炯地盯着我,殷切地问:“你想清楚了吗?”

    不是不理解她的心情,但还是让我觉得很不舒服。我冷冷地说:“想没想清楚,都是我和吴居蓝之间的事,不用你管!”

    我转身就要走,却突然感觉到后颈传来针扎般的疼痛。

    我回过头,震惊地看着Violet。

    她拿着一个已经空了的注射器,喃喃说:“对不起!”

    我张开了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整个世界都变成了摇晃的虚影。我身子发软,脚步踉跄,努力地想抓住什么,却只看到Violet的身影越来越模糊,最后变成了一片漆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