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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四十六章 告老还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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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秀和邓禹到了长秋宫,刚走到正殿这里,便看到大长秋陈志正在殿门外来回地徘徊。

    见到刘秀和邓禹一同来的,陈志先是一怔,过了片刻,他连忙躬身施礼,说道:“陛下!右将军!”

    刘秀举目向大殿内望望,嬷嬷、宫女们神情慌张地进进出出。他暗暗皱眉,问道:“陈志,皇后的情况如何?”

    陈志吞了口唾沫,说道:“陛下,奴婢……奴婢听稳婆说,皇后……皇后可能是……是难产……”

    刘秀和邓禹脸色同是一变,在当时可没有剖腹产,难产可是生死攸关的大事。刘秀皱着眉头说道:“怎么会这样。”

    陈志看眼刘秀,小声说道:“这段时间,皇后的心情一直不佳。”

    自从发生隗恂的事,刘秀就再没踏过长秋宫一步,郭圣通的心情能好得了才怪。

    见刘秀皱着眉头,也不说话,邓禹轻咳了一声,低声说道:“陛下!”

    刘秀回神,说道:“你进去告诉皇后,只要皇后能顺顺利利的生下孩儿,以前的事,我都既往不咎了。”

    陈志闻言大喜,想都没想,立刻屈膝跪地,向前叩首,哽咽着说道:“奴婢多谢陛下!奴婢代皇后多谢陛下!”

    他以前是刘秀的眷属,刘秀对陈志自然很熟悉。陈志这个人,品性很一般,但对郭圣通,那当真是忠心耿耿。

    定都洛阳后,陈志为了能继续服侍郭圣通,甘愿自宫,对于一个男子来说,这得需要下了多大的决心?

    刘秀走到陈志近前,把他拉起来,扬头说道:“快去吧!”

    陈志一边谢恩,一边用袖口擦了擦眼角,然后急匆匆地走进大殿里。

    即便是内侍,在郭圣通生产的时候,他也进不了内室。

    他来到内室门口,见到有宫女出来,他拉住宫女,神情激动地说道:“你,你赶快进去,禀报皇后,就说,陛下已亲自来探望皇后了,陛下已不生皇后的气了!”

    那名宫女愣了一下,而后面露喜色,连忙转身回到内室。

    刘秀和邓禹在殿外等着,刚开始,两人还能聊上几句,可随着时间的推移,郭圣通一直未能顺利生下孩子,这让刘秀也紧张起来。

    本来只是陈志一个人在大殿门前心烦意乱的来回转悠,现在变成刘秀和陈志两个人来回转悠。

    邓禹算了算时间,陛下和自己过来都有大半个时辰了,可皇后还是未能诞下皇儿,只看到嬷嬷和宫女把一盆盆的热水端进去,然后又把一盆盆的血水端出来。

    这时候,别说刘秀心里没底了,即便邓禹的心里也是七上八下。他走到刘秀近前,说道:“陛下,要不要请伟君入宫?”

    刘秀停下脚步,想了想,回身对站在一旁的张昆说道:“立刻宣邳彤入宫!到长秋宫!”

    张昆连忙答应一声,转身向外跑去。

    陈志擦着脑门上的汗珠子,对刘秀颤声说道:“皇后……皇后诞下太子和二皇子时都没有这么困难,皇后这次……皇后这次……”看到平日里一向老成、有城府的陈志,此时都慌了心神,刘秀的心里越发没底,不过表面上还是不动声色,拍拍陈志的肩膀,说道:“不要乱想,吉人自有天相,皇后会没

    事的!”

    “陛下是天子!天子说皇后没事,那皇后就一定会没事!”陈志六神无主地喃喃说道。

    刘秀看了陈志一眼,心中暗叹口气,继续来回徘徊。当邳彤被请入宫的时候,已经又过去半个时辰,可郭圣通还是未能生下孩子。

    邳彤向宫女了解了一番情况,而后从怀中掏出一只锦盒,打开,里面有一颗黑色的药丸。他把药丸递给宫女,叮嘱道:“将这颗丹药融入水中,喂皇后服下!”

    宫女接过来,举目看向刘秀。刘秀问道:“伟君,这颗丹药是?”

    “可恢复皇后的体力和元气,有助于皇后生产!”邳彤正色说道。

    邳彤有药王的美誉,能被邳彤装进锦盒中,如此宝贵的丹药,那一定差不了。刘秀向宫女点点头,示意她立刻安排邳彤的吩咐去做。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又足足过了半个时辰,内室里突然传出婴儿的啼哭声。这一声哭声,让大殿外的众人无不长松口气,陈志更是喜极而泣。

    没过多久,两名稳婆从大殿内快步走出来,到了刘秀近前,屈膝跪地,神情激动地说道:“恭贺陛下,喜得麟儿,母子平安!”

    刘秀大喜,对身边的张昆说道:“赏!”说着话,他大步流星地走进大殿。陈志则是屈膝跪地,向天叩首,感谢上苍的庇佑。

    进入内室,刘秀看到了躺在床上,如同刚从水中捞出来的郭圣通,在床铺旁,有一名稳婆抱着包裹在襁褓中的婴儿。刘秀压下激动的心情,放缓脚步,走了过去。

    虽然他尽量不发出声音,但郭圣通还是有感觉到了他的到来,她缓缓睁开眼睛,看清楚刘秀的那一刻,眼中顿是蒙起一层水雾,哽咽着说道:“陛下来……来看臣妾了。”

    刘秀是在气郭圣通,但要说他对郭圣通没有感情,那绝对是骗人的。他快走了两步,来到床榻前,握住郭圣通微微抬起的手,说道:“梓童,我来了!”

    郭圣通没有再说话,只是看着刘秀,无声的抽泣。刘秀目光一转,看向襁褓中的婴儿。

    这个婴儿,比刘强、刘辅刚出生时都要小,只小小的一团,脸和身子都是皱巴巴的,看得出来,他比刘强、刘辅羸弱得多。

    刘秀小心翼翼把婴儿接过来,感觉还没有自己的小半只胳膊长,他用一只手臂托着婴儿,让郭圣通看清楚,笑问道:“梓童看看,我们的孩儿是不是和我很像。”

    早已虚弱不堪的郭圣通被他的话逗乐了,她看向婴儿,皱了皱眉,说道:“那么丑,怎么会像陛下!”

    刘秀大笑,抱着婴儿在床沿坐下来,他看着婴儿皱巴巴的小脸,说道:“就叫康儿吧,希望他能健健康康的长大成人。”

    说完,他又看向郭圣通,问道:“梓童以为可好?”

    郭圣通疲惫地说道:“臣妾都听陛下的。”

    刘秀空出一只手来,拿起一旁手巾,轻轻擦拭郭圣通脸上的汗珠子,说道:“这段时间,我疏忽了梓童,梓童不会怪我吧?”

    郭圣通闻言,控制不住的又哭了起来。刘秀擦掉她眼角流淌出来的泪珠,说道:“以后,我们都要好好的,好好的活着,看着我们的孩儿一天天的长大。”

    “嗯。”郭圣通点点头,眼泪流得更凶了。

    郭圣通诞下刘康并不顺利,前前后后折腾了两个多时辰,好在最后是有惊无险,母子平安。刘康,也就是刘秀的第三子,建武朝廷的三皇子。

    不知过了多久,郭圣通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刘秀把刘康交给乳娘,而后,他带着邓禹和邳彤离开长秋宫,去了清凉殿。

    郭圣通有惊无险地诞下三皇子,这让刘秀心情大好,就连因庞萌造反的阴霾也一扫而光。到了清凉殿,他让张昆准备酒菜,与邓禹、邳彤一同用膳。

    席间,刘秀对邳彤千恩万谢,邳彤也不居功,乐呵呵地说道:“陛下盛赞了!微臣也没做什么,皇后母子平安,皆因陛下洪福齐天!”

    刘秀大笑,说道:“有伟君在,我就如同吃下一颗定心丸啊!”

    邳彤笑了笑,没有往下接话。邓禹注意到邳彤一直心不在焉,他好奇地问道:“伟君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听闻这话,刘秀立刻看向邳彤,今日邳彤的话格外的少,好像是有心事。他问道:“伟君有何心事?”

    邳彤沉吟片刻,说道:“陛下,微臣年事已高,想……告老还乡。”

    他此话一出,让刘秀和邓禹同是大惊。邳彤的年纪是比刘秀、邓禹大上一些,但也没到年事已高,必须得告老还乡的地步。

    刘秀愣了片刻,问道:“伟君可是受了什么委屈?你说出来,我去帮你出气!”

    邳彤闻言笑了,摇头说道:“陛下说笑了,微臣又能受什么委屈?”

    他是太常,位列九卿之首,地位仅次于三公,而三公中的大司徒伏湛、大司空宋弘,那都属于高级打工仔,他们和刘秀的关系,哪能和邳彤与刘秀的关系相比。

    说起来满朝的大臣当中,地位真正能在邳彤之上的,也只有大司马吴汉了。而吴汉又长年在外征战,很少回京,在洛阳,还有谁能欺负邳彤?谁又敢去欺负邳彤?

    他说道:“陛下,实不相瞒,微臣自觉大限将至,想回到封地,做做自己想做的事。”

    邓禹下意识地站起身形,不满地大声斥责道:“伟君乱讲什么?什么大限将至!简直是一派胡言!”

    刘秀呆呆地看着邳彤,许久没有回过神来。邳彤是跟着他在河北打天下的功勋大臣,开国元老,对邳彤的为人,刘秀很清楚。

    邳彤可不是那种会信口开河的人,恰恰相反,邳彤说话极为保守谨慎,即便有十成的把握,他也会只说成八成,有八成把握的事,他会说成五成。

    他问道:“伟君可是身体有恙?”

    邳彤看眼刘秀,含笑点点头。

    邓禹急声说道:“你可是药王!就算身体有恙,你……你也可以医好!”

    邳彤摇摇头,说道:“医者难自医!微臣的病情,微臣心中清楚。陛下,让微臣回封地吧!”

    刘秀看着邳彤,突然之间,眼圈红了,他拿起桌上酒杯,一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而后,猛的将酒杯摔在地上。

    啪!随着脆响声,外面的人不知道怎么回事,张昆和两名羽林卫下意识地冲入大殿。刘秀喝道:“出去!”

    张昆和两名羽林卫进来的快,出去的更快。刘秀看向邳彤,说道:“不行!伟君哪都不能去,就给我留在洛阳!”看着有些失态的刘秀,邳彤苦笑,微微摇了下头。刘秀站起身形,烦躁地来回踱步,走了一会,他停下来,说道:“当年在河北,那么艰难,那么凶险,我们都挺过来了,

    现在到了洛阳,可共享荣华富贵,你却要走?”邳彤十分能理解刘秀的心情。刘秀这个人,即便做了天子,做了皇帝,他也极重感情,对于当年和他一同出生入死、同甘共苦的兄弟们,他是百般维护,给予封爵,给予

    厚禄,就希望能把这得来不易的荣华富贵一代一代地传承下去。只是,邳彤并不看重这些,也的志向也不在这里,他更想潜心专研医术,他虽然医不好自己的病,但却能医好很多人的病,继续留在洛阳为官,就等于是被困在了这里,

    他什么都做不了。

    “陛下……”“好了,不要再说了,我不准!”刘秀坐回到榻上,有些气恼又很是心疼地看着邳彤,加重语气道:“就是不准!”